接下来,轮到可怜的李伦。或许你已知道他去世了。
你也许会认为他的死因是心脏病突发。对不起,虽然这时候不该笑,可是我仍忍不住想笑。事实上,他的死因也可称为心肌功能停止,因为人死时心脏总是静止的。不过他这种心肌功能停止,还另有原因呢!
当我找到小明时,立刻了解应该以何种亲切的方式去对待他。因为他的情形跟可怜的小明非常类似,而且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弱点。
我是在香港找到他的。
你应该了解心理学家所解释的,嗜赌如命的人比较容易冲动吧!根据这种解释,赌徒在掷鹘子或赌注时,都会认为这是自己爱的奉献,期望能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我这么说,你或许会觉得奇怪,但这番话可都是出自伟大的心理学家之口。
小明似乎非常渴望爱情,因为他是会表现出冲动强迫行为的赌徒。当我在香港找到他时,他在九城已是名声扫地,而且无依无靠,正一文不名地想回内地。因为他那时唯一拥有地,就是港畔的小木屋和那艘像口红般鲜艳的游艇而已,这还是他那位善良的伯父留下来的遗产。
他把木屋和游艇以六万人民币的价格,卖给我的经纪人张华,这是我对小明的最亲切行为。我买下小木屋后,任其荒废,却把游艇烧毁了,这虽是孩子气的行为,但我却忍不住做了。
如果以旁观者的立场来看小明如何花这笔钱,实在是件有趣的事。我的私家侦探朋友对他的花钱态度,亦深感惊讶。他把所得的一半款项用来赌赛马,其余的则花在市内私人赌场。总数六万人民币的款项,他以一天一万人民币的比例逐日用罄,连一枚镍币也没留下。
此时,我意识到自己该怎么做,即使给他一笔可随意挥霍的巨款也是没用的,最好每天给他一笔虽然微少,但至少能维持生活的金钱。
有一天,我汇一百美元现金给他,据我的私家侦探朋友报告,他接到钱时惊愕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小明有一位叫包隆的朋友在卡尔街经营书店。他立刻到包隆的公寓去,不断地吹嘘自己的奇遇。张华由于终年受严重脊椎弯曲症所苦恼,因而产生愤世嫉俗的心理,他警告小明,这可能是《木马屠城记》中攻陷特洛伊城的计谋重现,但小明却一笑置之。
当晚,不过半小时的时间,那一百美元又葬送在赌场中。
翌日,我再度寄了五十美元现款给他,他虽然惊讶,但立刻用这些钱去买酒和食物,带到包隆的公寓与他共享,他俩就象在宿舍胡闹的学生,又吃又喝,充满欢乐。然后,小明毅然地向包隆说,他一定要戒赌,同时找一份正当的职业。这当然只是我的推测,因为小明第二天就到职业介绍所觅职,却毫无结果。
这回我又送他两百美元,他也再度回到赌场,可是当晚他却赢得数百美元。隔天晚上,为了多赢点钱,他又到赌场去,果然,幸运之神再度眷顾他。直到那个星期结束,他已赢得三、四前美元。不过他并未以此为满足,仍期待着下一次的丰收。不久,机会来临,李迪邀请他到华子饭店聚赌。
我的私家侦探朋友告诉我不少有关李迪的趣事,而最主要的是他的臂力惊人。当我得知这件事后,不仅全身颤抖,因为我们的朋友法利即将与以暴力行事的黑社会歹徒对赌。
但是小明答应了,他带着所有的金钱出发,幸好得幸运之神庇佑,当晚他大赢,赢了大约八千美元。李迪很有风度地送他回去,但却郑重地告诉小明他一定要翻本,隔夜小明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六小时之后,他的体力、精神和金钱都消耗殆尽。他厚着脸皮向李迪表示,希望能借一点钱以便翻本,而李迪也欣然答应。
当小明走出华子饭店时,不仅身无分文,还欠了五百美元的债务,他为此感到十分苦恼。
我立刻汇给他五百美元,而李迪由于对方能迅速还钱,便再借给他四千美元,且延长偿还期限。
当那个礼拜结束时,他一共欠了李迪一万美元。
我已无法再送更多的钱给小明了,因为他会把所有的钱投入赌中,我想你应该能了解我的用意。
从那时起,可怜的法利每天早上都盼望着邮差到来,为他带来金钱以解决困境。但是,过了不久,他终于觉悟不可能有人再寄钱给他了,他必须自行设法还钱,因为李吉已开始催讨债务,且扬言要采取强硬的手段了。
两周后,小明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能力还钱,于是连夜搬出公寓。他去找包隆,要求包隆的庇护,否则他会被李迪和他的手下杀害。包隆答应保守秘密,并让他饱餐一顿。可是,田,我想你也了解,在神话中,朝鲜人做出什么行为。事实上,有些人不管我们对他何等亲切,他都不懂得感激,有时还会恩将仇报。
躲在小公寓里的小明,开始感到不耐烦,对任何事都看不顺眼,有一天他终于当着包隆的面,说包隆是这世界上最令他厌恶的人。包隆非常愤怒,立刻离开公寓去找李迪。
这样你应该可以了解小明会死于心脏麻痹的原因了吧?
田,让我猜一下你此刻的想法,你一定在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是吗?
不过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小明死后,我又请私家侦探朋友打听你的行踪,但所得的结果是你已经离开故乡、双亲及工作。田,你实在太善于掩饰行踪了,连一般职业犯罪者都没有你那样高明,以至我以至无法找到你。如果你不信,可以到警察局的失踪人口办事课去询问。我花了很长的时间追查,总算查出你在上海。说真的,田,我和我的私家侦探朋友来到此地已经一个月了,可是我们对你仍然一点都不了解。你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像报答其他人一样的报答你吗?”
狄小田站起来,由于对方在说话时,他一直紧握着拳头,所以此刻手指微微发痛。“你说你要像对待其他人一样的对待我?”他问。
“是的。”邵小威说:“我希望能对自己在法**强烈指责你们的行为有所补偿。”
“你的意思是,你想知道我的弱点?”
“如果你要这么说..”
“我想,这就是你急于知道的。”狄小田冷冷地说:“小明酗酒,所以你用最卑鄙的礼物害死他,小菲好色,而小明又嗜赌如命..”
邵小威又发出怪鸟般的笑声。“但是,田,你有什么弱点呢?你不想告诉我吗?”
狄小田走近邵小威,站在他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抓住对方的毛巾浴袍,一把揪起看似怪鸟的邵小威。
“你这卑鄙的凶手!”他咬牙切齿地说,然后用力摇撼手中紧抓的浴袍,裹在浴袍里瘦小的身躯也随着摇晃。
“我只是想报答你们而已!”邵小威颤抖地说:“田,因为你对萧绨很亲切,你跟其他人..”
“凶手!”狄小田改抓住对方瘦削的双肩,更用力摇撼,邵小威那颗如挂在细芦苇梗上的脑袋也不停地前后摇动,仿佛一块粉红色的肉团,转眼散发出愕然的恐惧。“凶手!”狄小田再度叫着,同时也更加快手的动作。
突然间,他发觉邵小威的骨头象散开般无力,身体也像傀儡玩偶一般软绵绵的,而且摇动时全身关节所发出的声音也完全消失。这时的狄小田,已经忘了时辰,也不知道邵小威究竟何时死亡。
“大约在六点十分。”麦飞警长对罗森说:“狄小田走到楼下大厅,对柜台人员说了一些话,柜台办事员立刻挂电话到分局,而狄小田就在楼下大厅等候我们到达。”
“死因是什么?”罗森问。
“死者的颈骨折断了。不过,罗森,这位名叫狄小田的人并不想逃避自己的罪嫌,刚才我已叫他写自白书了。”停了一下,他继续说:“说真的,我觉得他很可怜!”
“可怜?为什么?”
“因为他看起来像个行事坦荡的人,他并不想杀死邵威,只是在盛怒之下失手杀了对方。几年前,他也发生过相同的事。当时他和父亲发生争执,因一时冲动而殴打了父亲,事后他非茶馆内懊悔,便辞掉工作,独自搬到西安来。”
“呃,”警长露出同情的神色,“你认为他真是个坦荡荡的人吗?”
“只可惜他很容易被激怒。”麦飞说:“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各有弱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