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快起来,真真!”
被一阵猛烈的摇晃弄醒之后,张小真睁开眼睛。
“几点了?”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五点半。”
“早晨吗?”
“废话,这还要问。说好从今天开始要早起的。”小真的母亲张楠用生硬的口吻说,“快起来吧!”说完还拍了一下手掌。
“昨晚到两点钟才睡……”小真口齿不清地说着,还张口打了一个大呵欠,把穿着睡衣的身体又躺回床上去。“你干什么!快起来!”贵子毫不妥协地拉起小真,开始动手脱她的睡衣。
“别这样,好冷。”
“去浴室冲个澡,那样才会清醒。”
小真只好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认命相,下床向浴室走去,一面还呵欠连天。
再怎么说也应该慢慢来,何必第一天就五点半起床。
……开始先七点起床,第二天再提早到六点半,然后六点,这样的渐进式才是好的。
“妈妈是魔鬼长官。”小真边嘀咕边走进浴室。然后又接着一个大呵欠。
她尽情地用热水淋浴,企图把睡虫和皮肤上的油垢一起冲走。
别人是否也如此紧张?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万纯说过她要睡到中午才起来。
不过,照母亲的解释是:“她要使你大意轻敌。”
小真心想:对一个从小一起学小提琴的朋友也如此不信任,这未免太令人伤心了。
贵子这么早就把小真叫起来,原因是决赛从上午十一点开始,如果不改掉夜猫子睡早觉的习惯,那天十一点就不能清醒着参加比赛的。
所以必须趁早调整身体状况及生活习惯,才能在那时有足够精神去发挥,母亲条理清楚的解释颇具说服力,像真由美这样性格散漫的人只有服从。
的确,在音乐比赛一决胜负的舞台上,任何琐碎的事都足以影响演奏,光凭技术决不是百分之百可靠。
小真小时侯的小提琴老师原是个很有潜力的女小提琴家。
可是每次比赛都名列二、三名,始终都拿不到第一,原因是她每到比赛那天,总是没来由的烦躁,而无法将实力完全发挥。
“平时能演奏得更好”,这种话在比赛大会上不具任何意义的,惟有在那一天,在短短几分钟的乐章里表现出水准才是胜利的。
当然这有一些是要靠运气。例如在决赛那一天所指定的协奏曲目。
也许已经将指定曲练习得能全部演奏,但毕竟每个人都有他所擅长和喜好,遇到指定曲是自己所拿手的,抑或是不擅长的乐章,只有单凭运气了。
像这样听天由命的比赛,小真十分反感。
但是当她想到若能突破难关获奖时,她就可以抛弃这种心情和想法。
淋浴后头脑清醒多了。
当小真走出浴室时,母亲贵子已经为她准备好新的内衣和慢跑装。
小真换好衣服,吹干弄湿的头发,然后走向餐厅。
“快一点,已经六点多了。”贵子边催促,边把刚榨好的柳丁汁交到小真手中。
“才第一天,不要那么紧张好吗?”小真说完低头喝果汁。
“不行。就是因为第一天才要严格执行。”
“是的,遵命。”小真用小丑的口吻调皮地说,然后将果汁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问道:“爸爸呢?”
“学术会议要到明天才结束。”
“哦,我想起来了。”
小真的父亲是医科大学的教授,去参加北京举行的学术会议,这一星期都不在家。
“快去吧。”
“外面很冷吗?”
“跑步后就不冷了。”话说得极理所当然。
小真走到房子,满跑鞋已经摆在那里了。
“毛巾给你。”
小真接过对跑步不会造成干扰的小毛巾,走出玄关。
“要小心车辆。”贵子吩咐道。
这里是住宅区,在早晨六点是很少有车子经过。更何况小真是跑在人行道上。
大门的锁都已经打开。
凡是和小真有关的事,贵子是丝毫不马虎,总是无微不至。
在原地轻轻踏两、三步,小真开始向前跑。
“刚开始不要跑得太快。”贵子跑到门边说道。
“知道了。”小真看着前面回答后面。
才跑几步,后面又有声音追上来。
“小心野狗!”
小真已经不想回答了。
小真在早晨清静的人行道上慢跑。
空气比较凉爽,天空还是阴暗,可能是稍许寒冷的一天。
跑了一段距离之后,身体逐渐热起来,呼吸也比较急促。
她放松步伐,采取跑与走的中间速度。
被母亲从睡梦中叫醒是件不愉快的事,但这样运动后却又感受到晨间慢跑的快感。
也许会怀疑小提琴演奏大赛和慢跑究竟有何关系,原因可能是,演奏小提琴也是一种重劳动,体力占很大的部分。
尤其是和管弦乐团合作演奏协奏曲时,所耗的体力是相当惊人的,到了决赛更可见体力的重要,包括独奏的指定曲,大约要演奏两个小时以上--有时甚至会达三个小时。
如果身体差的人,勉强地支撑演奏到最后一曲,其结果必定是悲惨的失败,贵子要小真晨间慢跑,就是要训练她的体力。
已经跑到斜坡,今天早晨希望能跑上去。根据当天的情况而定,有时是走上去。
小真加紧脚力,由坡路跑上去,在过了一半斜坡时,她觉得有些痛苦。但心里想,以现在的状况应该可以坚持下去。
“觉得痛苦得无法忍受时,已经走过路的一半了。”
这是母亲贵子对中学时代的小真所说的话。
贵子在年轻时也曾经以小提琴家为努力的目标,她有强烈超越性的向往和不服输的个性。当她以第一名的成绩由音乐学校毕业时,觉得前途充满希望,不料却在一次车祸中断了手臂,这样的悲剧使她只好放弃成为小提琴家的梦想。
当她在医院住院治疗时,年轻的主治医师就是张楠。
贵子把自己的遗憾变成对小真的热切希望,小真三岁就开始学钢琴和小提琴,当她五岁时,每天练琴时间长达五个小时。
小真长大以后,回想自己小时侯练琴的耐力,觉得真是难能可贵。
小真个性比较沉静,也许是这种和母亲不同的个性,才使得长久地练琴没有对她构成痛苦的负担。
距离在斜坡上的小真大约一百米左右,有一辆小型汽车慢慢追赶小真。
“成功了!”
小真跑到坡顶,一面喘气一面欢呼。然后她准备下一段路改走步。
道路是一个小转弯,经过公园旁边。
路上已经开始出现较早出门的上班族,以及晨起运动的慢跑者。
小真以竞走的速度走着,一面用毛巾擦脸,她比较容易出汗,这也是贵子比较担心的一件事。
因为演奏时由额头流下来的汗水可能会流进眼睛里,眼睛会刺痛。看到母亲那副担心紧张的样子,小真曾经说:“在眼睛上部装一个帽沿吧!”
一小型汽车行驶到坡顶后稍微加速,不过距离小真仍然大约有五十公尺左右。
只是小真有时候会不了解自己,她虽然知道自己是朝什么方向走,但却不知那是自己的梦还是母亲的梦。
小真至尽还未对母亲表示反抗,她始终听命于母亲,努力学习小提琴。
当然,小真自己也很喜欢拉小提琴,让她放弃小提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但是在音乐大赛方面,母亲总觉得缺乏竞争心的小真努力不够。
“独生女就是娇生惯养。”这是贵子的口头禅。事实上如果小真不是独生女,贵子也没办法把全部精神都放在女儿身上。
小真走进公园,小客车也停车。
说是公园,其实只有一个小水池,池边环绕一条小路,如此罢了。小真站住缓缓向四周看。
她想到母亲现在一定边看表边着急,想象中母亲的样子令她觉得好笑。她曾经半开玩笑跟妈妈说:“我们一起跑好不好?”
老实说,小美并不讨厌这段慢跑时间,虽然慢跑也是母亲锻炼她的课程之一,但是能够暂时离开妈妈的控制,阵使小真得到些微解脱。
小真走出公园又开始跑。
这时候她以马拉松的速度跑着,迎面吹拂来的风带来快慰的刺激。
小客车也开动了,这里是一条路,两侧是高墙。这条路并没有分人行道与车道,所以小真尽量靠右边跑。
小客车加快速度缩短和小真的距离。有几个穿着学生制服,可能是中学生的男孩从前面转角处吵吵闹闹走过来。
汽车减速慢慢停下。
“小妞,加油!”
“真够帅!”
小真不理会男孩的取笑,她稍微加快脚步,在路口转弯。
小真还没有男朋友,应该说她没有交男朋友的时间,练琴、不停地练琴,由母亲排定的作息表只是练琴和调整体能训练两件事。
在决定要参加决赛后,母亲给她短暂的时间去自由玩乐,并给她钱去玩。但是对一个不管自己去玩的女孩子来说,她现在只会到百货公司去购物,或与朋友去看场电影罢了。
常和万纯她们开玩笑说,真是一点生活情趣也没有。
在同期的朋友中已经有人订婚了,还有人和男友一起做婚前旅行,也有经常是话题主角的“多情女郎”或男孩。即使有人并未到那种程度,但也都有一、二个异性朋友。
可是依贵子的说法是:“那是企图让别人大意轻敌的伪装。”
不可能每个人都是这样吧,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贵子那样以小提琴为生活的全部。小真今年个二十一岁了,好像常有人来向爸爸提亲,当然,这方面的事贵子一概否决,最近爸爸也不再提起这件事了,尤其是贵子对这次小真参加决赛似乎抱着极大的希望,父亲所持的态度似乎是,比赛结束之前什么都别说。
小真本身对结婚或象棋之事也没什么兴趣。
如果把小提琴比喻做小真的恋人,贵子一定会高兴。但是从来没有这样表示过,因为她不想看到母亲因此高兴的样子,其实她心里的确是这样的感受。
“唉?”小真停下来,她觉得有沙子进入慢跑鞋里。
她先向左右看一下,走上二、三阶的阶梯离开了马路,她在一个人家房子的玄关前面坐下,脱下慢跑鞋。
她正对面的门恰好在这时候打开,有人出来。
她们互相看一眼对方都出现极惊讶的神情,那位也穿慢跑衣的年轻女性--有小真的慢跑鞋一模一样。
也难怪,这个厂牌的慢跑衣是非常畅销的。可是……
对方也看着真由美。大概是哪一家的主妇吧,但一定是新婚不久的年轻太太。
双方接着都露出有些难为情的笑容。然后那位女子举步气跑,慢慢从小真的视线中消失。
小真心想,完全相同的装扮,自己都觉得十分可笑,最好等那位女子跑远了,自己再跑。她穿好慢跑鞋,仍坐着歇口气。
一辆小客车由面前开过,小真心里又想,不知那位女子能否察觉后面的来车。当然,这不是一条狭窄到不能避开一个行人的路。
“该走了。”小真站起来,用手拍一下屁股,回到马路上。
小真跑上路之后,发现方才那辆小客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觉得很奇怪,那辆车究竟是以多快的速度开走的?
小真随即看到刚才相同装扮的女子倚靠在路边的墙上。
怎么回事,不可能跑这点路就累了吧?小真加快速度跑上前去。
“您不要紧吧?”对了,想起来了,那个音乐比赛会叫做“史塔维兹小提琴比赛大会”。高小刚想,同样的发音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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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早晨也发生一件伤害案,一位慢跑的女性手臂被割伤,你听说了吧?”林二井说道。
“是的,我当然知道。”
“好像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找到凶嫌?”
“是的,小型汽车在超过那位女性时,车里的人伸出拿着刀片的手,割伤她的手臂……这真是令人讨厌的事。”
“实际上发生事件才是高兴的事,但是不能那样说。”赵风想,这样才可以体现我们警业人员的重要性嘛!
“有一位女子报警。”
“是的,她跑在被害人后面。很遗憾也没有记住汽车的车牌号码及车型,女性向来对这个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关于这个事件您有什么意见吗?”
“其实,凶手真正的目标是赵小真,也就是那位报警的女子。”
赵风警官听了林二井的话感到十分惊愕。
“那是……确实吗?”
“刚好穿着同样的运动衣,受害的女性正好在赵小真休息时跑出来,着是命中注定的不幸。车上的凶嫌只看到背影,而且又在转弯的地方,没有发觉是不同的人。”
赵风课长梢作沉思。“这样说来,那位叫赵小……小真的小姐,有什么理由人家要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