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暗笑:来了,来试我底细了,表面上装模作样:“唉,张九,你说得太好啦,我一妇道人家岂有喜欢战事的?谁不想这天下苍生平和,百姓安康良居?殷王爷亦有此心那是再好不过了,只消领兵退出骁努国境,便大家都欢喜。”
张九嘴张了张,苦笑:“娘娘,容张九惶疑:此处乃大滋国境,非骁努之地。”
我嘻嘻一笑:“张大人此言差矣,大滋向来是骁努国土一部分,六十年前叛臣拥兵,我圣上怜民恤战,不忍自家同胞兄弟骨肉相残,一直与他容忍协谈,却料想不到南齐这次热心的要从中过来调停。”
张九站了起来:“小可惶惶,我朝并无恶意,殷王爷现已领军城外,却依然不原动刀戈,所表的,便是我朝诚意阿。”
这句话,虽然软软的,却隐带威胁。岂已冷冷的瞧了他一眼,微哼一声。
我假装听不懂话里含意:“难得王爷想得周细,还请你回了王爷,大滋这片土地向来是骁努国境,关上门便是自家兄弟的事,要让邻居要过来调理矛盾,那便是让人笑话了。”
张九恭身:“是,小可回去定将娘娘的话,如实复王爷。”
我淡笑,正欲挥手命人送他出去。张九又道了:“来前,王爷曾交待过小人,说这次两军对阵,故人旧识,战与否,全凭娘娘发话,娘娘若说不战,我军便不战,若要退兵,便自退兵三十里,绝无怨言。王爷所能做的,便是眼前这小磨寨,其他的便容不得他作主了。”
我又惊又怒,此话听起来似乎要买我一个很大的面子,但威胁意味甚重。加之心系桑城,不知乌蒙到底什么样,心顿时有些乱了起来。
我哼了一声,端起一杯茶水,这是我给身后的人打了暗号,我说:“感谢王爷美意,可这战与否,也不在我一妇道人家说三道四,还得我们当家的来作主。”
身后重幕又传来一声轻咳,我象突然收了提示一般,话风一转:“其实,这战与不战,还不是在于你们家王爷?!我们小城危危,兵弱将少,贵国大军若要进城,我等也只能束手以伺,坦腹待宰了。当然了,天命各定,王爷若这么做,我也断无怨言!”
心想他对应滴水不漏,萧颢能派得他过来,自然有他的道理,既然什么都打探不到,那便放他回禀军营,相信我们故意设下的疑点细节,会让他迷惑一阵子的。
岂已一挥手,两名士兵上前将张九眼睛又蒙个严实:“请吧。”
还没出得门口,一队三十来人的士兵鱼贯而入,领队的只说了一句:“大人!”看了张九一眼,便止语不说。张九站在门外处,微微的侧着身子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听得些什么,他身左的士兵然已不耐烦的大声喝诉:“快走,快走!”
直到他人出了城门,士兵才将蒙在他眼前的黑布去掉,张九一言不发,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看着他一骑滚滚黄尘,我心里又有些没底,问身侧的岂已:“你说他回去后,要怎么向萧颢禀报呢,我们的疑营计,不知他有没上当?”
岂已微笑:“娘娘妙计天下,他这次回去,若是如实回禀,定让南齐殷王好一阵子的拿不定主意。若他不上当,我们也早就做好了以死阻敌的准备。”他看了我一眼:“总之,事已经成行,您莫须再想便是了。”
转头吩咐负责旗语的讯号兵:“传旗号,让山上的兄弟们都撤掩好,不与敌军硬相碰。仔细观察,若是敌兵大部队上山,就准备点火烧山!”
军旗迎风展展,不停地摇摆,一记响亮的唿哨声起,两侧峰上正与骁努士兵苦斗的南齐士兵发现,刚才还凶悍异常的草原部落,突然间没了斗意,奋力顶退对手后,纷纷跳入密林或草众中,并迅速的散逃去,余下十来名走不及的骁努人,偏极是难缠,披血淋淋,杀红了眼,竟然不肯再退。
然而,以寡敌众,当最后一名骁努士兵倒下时,南齐领队的军士并没显得有多高兴,反倒流露出一种钦敬:“人人都道骁努人如何的凶悍善战,却料想不到他们竟然肯舍生为同僚,争得哪怕一丝生脱之机。这样的敌人,真是叫人害怕啊。”
他身旁的副手哼了一声:“骁努人突然撤退,隐在这密林中,定是要搞些什么样的古怪东西,可不得不防!”
领队的一凛:“你说得没错,各小队听好,仔细的将这山林细细的搜一遍,一个骁努人都别叫让给跑了。”
小磨寨城墙高处,士兵手中不停的摇摆着手中的双旗,暗寅着各种信息,这旗语也只有军中的旗手和领将方晓得。
岂已告诉我说:两侧山岭的共二百余名骁努士兵,虽伤亡已是过半,但余下散隐在密林中的士兵,还是能够让计划顺利进行。
是的,这是我们最后的打算。两侧山岭的士兵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被敌人全灭,要尽可能的保证着最起码人数,若能引得敌军大队上山,他们便放火烧山,而我们山下的士兵们,则趁乱冲击敌营。
当然,这计划看似完美,但,南齐的萧颢表面虽是一名流连众香的花花公子,但我深知那只不过是他表面的假象,他的貌智才谋,在南齐众臣中绝对数一数二之居。我没有太大的信心,这个疑兵计能拖他多久。
自张九离去后不久,敌军阵营在最初的准备安营扎寨状态,突然变阵待命,铁甲哗哗,长枪林立而起。我心怦怦地跳起,手心全是汗,站在城墙上一个转角位上仔细观察。
日头从最初的温和,到正午的猛暴,再到午后的渐凉,山风呼哨着,从林中卷席而来,吹散了最后的一丝热毒。
林林屹立的军旗,在风中烈烈作响,如同燃烧的火焰,直烧得我心头发堵。
南齐的劲旅,果然非同小可,熠亮的铁甲,鲜红如血的战衣,这大半日的时间里,战士竟然如铁柱般,在阳光下一动也不动。我不禁有些忧心,据闻这还不是南齐最精锐的萧恒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