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滨南市棚户区的一处民宅里,三炮精神萎靡地被两个云南人按在椅子上,神色冷峻的豹哥坐在对面,这已经是豹哥第五次审问三炮了。
这几天三炮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先是在江南大酒店露了行藏,被肖潇一举擒下,接着在被押赴省城途中被云南来的兄弟截下,本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想到刚刚见到豹哥,豹哥就声色俱厉地询问当年周老大家里那批货的事情。三炮很清晰地记得那天自己去拿货,到达周老大家里的时候,发现大火刚刚被消防队和街坊四邻扑灭,从废墟中抬出了四具焦尸。经法医鉴定,一对成年男女,两个稚龄的孩子,应该就是周老大一家,而且其中一具女尸上插着被烧化手柄的尖刀,其余三具尸体也有明显利刃切断的痕迹,可以肯定这是一起杀人焚尸案。案情并不复杂,经过警方摸排,周老大的邻居海震具有重大作案嫌疑,已经畏罪潜逃。三炮当年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向豹哥汇报,警方在调查中并未提到那批货,再说大火已经把房子里的家什焚烧殆尽,想找回那批货恐怕不可能了。因为海震当年的年纪太小,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杀人越货的可能性,兄弟三人只能自认倒霉,回到金三角向将军请罪。
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太大,三炮作为大火现场的目击证人,曾经多次讲述那次经历,所以尽管时隔多年,仍然记忆犹新,他万万想不到豹哥会突然怀疑那把大火是自己放的。三炮觉得很委屈,不管发誓还是讲道理,豹哥就是死活不相信,不停地逼问他那批货的事情。原本这次来游说邱老五,兄弟三人唯恐人多不便,并没有带小弟,但黑塔被杀以后,豹哥从海东青那里得到了关于当年的消息,立即与将军取得联系,将军二话没说,调拨了一批高手划归豹哥指挥,并且承诺,如果查明当年事情的真相,揪出黑吃黑吞掉那批货的人,就把东亚乃至俄罗斯的业务交给豹哥打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所谓的兄弟感情立即化为泡影,豹哥对三炮严刑拷打,只想尽快拿到口供。没想到三炮很硬气,对当年的事情拒不招供,二人就这样耗着,提心吊胆地住在棚户区里。豹哥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据说公安部已经派来了专案组,调查的力度与以往不同,自己这里还有八个云南人来的兄弟,迟早会被人举报。
豹哥再次对三炮用刑,三炮也彻底对豹哥绝望了,破口大骂豹哥无情无义,宁愿相信海东青那个仇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兄弟,然后质问豹哥那天究竟有没有杀掉海东青,别忘了周老大是他杀的,黑塔也是他杀的。
仅以功夫而论,海东青比豹哥要厉害很多,但海东青刚刚被肖潇打中一枪,虽然不是致命伤,却也不能再参与剧烈打斗,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有警车经过。二人只好心照不宣地暂时隐蔽,海东青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于是突然迎着警车走了过去。他在赌对方不是专门为自己来的。海东青这次赌赢了,警车里并不是真的警察,而是一个警察的儿子把车开出来炫耀,就这样与海东青擦肩而过。海东青是成名的杀手,擅于隐藏,这几分钟的时间非常难得,豹哥再想抓住他可就难比登天了。
让海东青逃出生天,豹哥无奈只好回去打听三炮的消息,得知三炮被关押在滨南市看守所,那里防卫严密,凭自己单枪匹马想去营救无异于自寻死路。豹哥心里揣度,如果就这样回到金三角,没有谈成合作,又丢了两个兄弟,将军一定会大发雷霆,想平息下将军的怒气,就必须想办法将功折罪,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当年周老大家里的那批货,于是把海东青的话和自己的怀疑在电话里向将军说了一遍。将军对当年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听说里面另有玄机,当场拍板让豹哥便宜行事,又派去了八个心腹爱将,这八个人的使命一方面是协助豹哥搞清楚当年的事情,另一方面是一旦发现豹哥有异动,可以当场格杀。豹哥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在这行里摸爬滚打这许多年,哪能不清楚将军的脾气秉性,对此心知肚明,所以这样跟三炮打消耗战,他比谁都紧张。
再说专案组这边,肖潇很快拿到了化验结果,与岳文峰猜测得一般无二,杀死武警和杀死小方是同一把刀,基本上可以认定是豹哥所为。那么与豹哥在废弃厂房决斗的人,基本上可以推断是海东青。与此同时,国际刑警方面在黑道的卧底传回消息,雇佣紫血堂行刺肖子峰的人,与金三角有关系,甚至可以认定就是豹哥一伙指使的。现在因为小方死了,紫血堂与雇主方面失去了联系。
通过各方面信息的汇总,基本上勾勒出了事件的大致轮廓,唯一无法猜测的就是豹哥与紫血堂的关系。很显然是豹哥策划了这个乱局,雇佣杀手去行刺肖子峰,又在中途袭击海东青,然后杀掉接引人,掩盖自己是雇主的事实,这一连串的行为很难理解,除非豹哥与紫血堂之间有大仇,问题是这两者之间似乎并无交往。
岳文峰在小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名字,一个是海东青,一个是豹哥,凝神思考着这两个关键人物之间的关系,如果他们是仇人,那么一切都容易解释了。
大规模的排查还在继续,因为涉及到顶级富豪,而且肖子峰的身份非同一般,还有更厉害的人物罩着他,否则这起案件也不至于要岳文峰亲自出马。得罪了大人物,远比犯下了大案子更严重,在岳文峰的指挥下,滨南市迅速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动用了大量武警和驻军,把滨南市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各个通道层层设卡,就连偷渡的途径都封死了,所以走私货一时绝迹。
豹哥等人逃不出去,海东青也被困在了滨南市,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刺杀的影响会这么大,尽管没有杀死肖子峰,滨南市仍然处在高度戒备状态,以往在非洲小国即使杀掉了国家元首也不会出现这种骇人听闻的局面。
因为肖潇曾经击中海东青,所以大大小小的医院、诊所和药店都被严密布控,海东青也知道此时去投医问药就等于自投罗网,只能用随身携带的药品简单地处置一下。海东青是个杀手,毕竟不是医生,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伤口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恶化的趋势。海东青心里明白,如果继续这样围困,及时警察抓不住自己,自己也得病死。
海东青藏身的地方在滨南市的市区边缘,夜巴黎酒吧对面的民居,那间房子很老了,不是买的,也不是租的,户主不在本地生活,留着老房子没有买,等待政府规划拆迁。海东青从阳台潜入房间,每天深居简出,只有买快餐的时候才出门。
现在海东青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晚上站在黑暗的屋子里,用望远镜偷看对面的妹妹。海燕被释放以后,商浩为了向刘岩示好,对夜巴黎颇为照顾,现在治安大队的人都知道,夜巴黎酒吧的老板与市局刑警队二中队的商队长关系非同一般,所以突击检查之类的行动都绕开这里。海燕的生意是沾荤的,起初还对商浩遮遮掩掩,后来发现商浩根本就不在乎这个,海燕索性也就如实相告。商浩不以为忤,仍旧很照顾海燕,而且把夜巴黎当成了一个据点,没事的时候换上便装带着一群同事来到这里,找一间包房狂歌纵酒,当然也少不了叫上几个陪唱的女孩。起初女孩们很紧张,后来渐渐习惯了,意识到这个警察和老板是朋友,也开始放荡形骸,说一些黄段子,搞一点小动作。
一个人男人如果突然对一个女人非常关照,女人就会产生错觉。别看海燕是大大咧咧的男人性格,但遇到这种事情也是很敏感的,毕竟她的情商不低,意识到商浩对自己太好了,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围。过去罩着海燕的那个男人,叫杨雷,是治安大队的一个小角色,分管夜巴黎这片,不仅每个月要从海燕这里拿走很多钱,而且还经常提一些无理要求,酒吧里的陪酒女郎都快被他给睡遍了,却仍然不肯知足,意图染指海燕。
有一天杨雷借着酒劲,又来到夜巴黎要钱,把钞票装进衣兜里,又把海燕拖进包房。海燕忍无可忍,一边敷衍着让杨雷去洗澡,一边给商浩拨打了电话。商浩正等着这样的机会,于是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把杨雷堵在卫生间里一顿拳打脚踢。这种打斗很不公平,杨雷身上不着寸缕,总想遮挡着比普通男人短一截而且藏在包皮里半露不露的小玩意,根本就没法还手。而商浩有意在海燕面前展示自己勇武的一面,下手极重,尤其是踢在下身那一脚,愣是把小玩意踢成了大家伙,红肿不堪,剑拔弩张。
商浩不准杨雷穿衣服,让他光溜溜地跪在海燕面前,一字一句地念承诺书,不仅要把以前吞掉的钱都给吐出来,而且保证以后不骚扰夜巴黎的生意。
商浩是警官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深得李长河器重,即便惹了几次大祸,仍然当着二中队的中队长,这样的人是惹不起的,更何况没有后台的杨雷呢,只能低头认错,把满腔怨恨埋在心里,发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收拾商浩和海燕这对狗男女。
解决了杨雷的事情,商浩与海燕的关系更近了一步,有商浩向治安大队的人打了招呼,夜巴黎比以往更安全一些,每次突击检查之前,海燕总会提前接到电话,关闭大门,或者把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收起来。消费者出来找乐子,首先在意的就是安全系数,都知道夜巴黎的根子比较深,同类场所被抄了好几家,只有它屹立不倒,久而久之,这里的生意越来越好。
这些都是后话,单说海东青通过望远镜观察,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的妹妹似乎不守妇道,刘岩枪伤住院,她偶尔去探望一下,更多的时间是在酒吧里陪着一个警察打情骂俏,两个人虽然没有上床,但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清白是不可能的。
虽然刘岩两次阻止海东青杀害肖子峰,但海东青对这个“妹夫”并无恶感,毕竟人家不知道杀手是大舅哥,见义勇为,而且宁死不屈,这样有骨气的男人越来越难找了,对朋友都能舍生取义的男人,对老婆更不会差。因为这个,海东青对刘岩很满意,他觉得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应该去劝劝她,海燕啊,你可长点儿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