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谦指了指炎的铁刀。
“铁刃。”
“铁刃给我。”炎没有停止大啃大嚼，但他点了头。嵇谦就把铁刀拿到手里。
这东西入手沉重得像锤子，厚重得像粗铁棍，手柄装的是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角，非常漂亮。整体有一尺半长，经过长久的磨损，只剩狭窄的刀身了，仅在一侧有一点刃口。
嵇谦就把肉放到一处平地上，想把烤肉切成一口一口的小块，这样他可以用细枝叉了吃。他刚刚已经准备好了细枝，现在他迫不及待地要开动了。
一刀下去，肉块毫发无伤。
“嗯，野人的刀子真是钝。”嵇谦又大力划了两下，肉块纹丝不动。第四下的时候，嵇谦怒意上头，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压在肉块上，连捆在身上的毛皮都撑松了。但肉块没有变化。
炎抱着肉块蹲到他对面，嵇谦的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简直……简直丢人。”
炎捏起嵇谦准备的那根细枝，拿过刀子刷刷几下，把肉切成了大大小小的块。
嵇谦垂头丧气地坐回火边，把树叶盘子放在膝头。细枝已经丢进了火堆里，他不想继续丢人。
胃已经尖叫着造反了，他赶紧捏了一块丢进嘴里。没有咸味，但也不腥，烤得很香。嵇谦觉得他饿得能够吞下去小半盘。
但他太天真了，他的舌头尝到了肉味，他的牙才是吞咽的关键。那块肉在嘴里嚼来嚼去，没有任何变化。
嵇谦愣住了，肉块无论如何用力也嚼不动，这这怎么可能？可恨！也许这块肉根本就没烤熟，嵇谦想，如果刚才选的肉块小一点就好了，他可以试试把它硬吞下去。
但他嘴里这块，硬咽的话，十有八九会噎死。“别浪费，”嵇谦脑海里，这句话在重复播放。他无法处理眼前的情况。他只比这人矮一点瘦一点缺乏锻练一点，可为什么在食物方面差别这么大。
他饿得不行，捧着香喷喷的食物吃不下去。“这种事情……为什么是这种事情？”在食物紧张的部落，有了吃的却咬不动它们。尝到肉味时他才明白自己有多饿，可他有多饿就有多绝望。
嵇谦僵在那里一愁莫展。炎就蹲他前面，忽然起身托起了他下巴，微微蹙眉。
嵇谦的右颊上明显地鼓起一块，炎用拇指在那处一顶，尽管嵇谦紧张得立即闭紧了嘴巴，但肉块还是被挤了出来落进炎的手掌心。肉块上亮晶晶的涂满嵇谦的口水，嵇谦在这一刻尴尬得恨不能立刻钻进地缝里。
炎皱起眉头，这块肉上没有牙印。一抬手，炎把肉块丢自己嘴巴嚼了两口吞下肚。接下来又去掰嵇谦的嘴巴。
嵇谦十分不配合，但没用。炎很轻松的就达到目的。嵇谦一口的白牙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炎松了手，转身走到嵇谦背后。
嵇谦眼眶里屈辱的泪花在打转，他觉得不能更糟糕了。炎弯腰从嵇谦的膝盖上拿起盛肉的树叶，
右肘突然勒住嵇谦的脖子。肉盘被端到嵇谦的嘴边，炎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别浪费。”
嵇谦猛一甩头，在眼泪掉落前就狂怒地一口咬在炎胳膊上：“恨这个世界，恨这个世界……”
口水泪水一块滑落，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炎拿开了盘子，轻轻拍了拍嵇谦的肩膀，“假的。”收回了自己的胳膊，上面湿露露地有个刚能辨认的口水印。
“嚼不动。”炎下了结论。
嵇谦转身想把自己永远的埋进毛皮堆里，但炎把他夹在身侧然后吧叽吧叽啃光了自己那条兽腿，握着长骨两端在石柱上轻轻一磕，嚓的一声，腿骨成了两截。露出里面白嫩的骨髓。
“吃吧。”腿骨被塞到嵇谦手里。
嵇谦马上就想拒绝食用，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他已经饿得不得不平静下来，不吃就得饿死，不适应眼前的情况也活不下去，那……那就还是吃吧。
只是骨茬尖锐，嵇谦想把骨髓吸出来都下不了口。一根细长枝插了进来，嵇谦很快用它把骨髓挖得干干净净。
这点骨髓只够他垫垫肚子离吃饱还早，不过嵇谦已经十分满足了。刚才那会儿他确实饿到不行现在，他除了冷到不行已经不饿了。
炎坐在火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起身要去拿石斧。嵇谦赶紧起身拦住他：“吃好了。”嵇谦赶紧点点头。
“假的。”炎仍旧语气肯定。
嵇谦指了指他的破毛衫。他现在十分渴望把它穿到身上，如果穿得暖一些也可以减少摄入的热量。
“破的。”炎说，“先给你做袍子。”
嵇谦摇头，他肯定四下漏风的袍子不会比毛皮堆更暖和。炎抽了更多的柴添进火堆，嵇谦已经把毛衫拿了过来。
他想了想，先从破袖子那里揪下一段细线。然后在地上用烧焦的细枝画了一根针的样子，又用手比了一下长短，接着画出穿针引线的样子，把那根线放在了针眼处。
因为手冻得抖抖嗦嗦，他的示意图画得大失水准。不过看样子炎是理解了。
炎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了一把细骨头，看到这么快就取回了他想要的东西，嵇谦激动得使劲点头。
炎把毛皮堆移到了火堆旁，又往他身上裹了两层皮子，然后两人凑在一起，开始动手打磨这些细骨。
嵇谦激动得甚至忘了寒冷。他用炭枝标记细骨，炎按指示把它们或咬断或磨尖。很快一把的细骨都有了针尖。接下来是针眼的问题，好在一小部分的骨针尾部中空，只要在侧面弄出小孔缝来，缝补个毛衫还是可以的。
弄坏了三四根骨针后，终于，炎用石片尖口在骨针尾端开出一个窄缝。嵇谦立刻把那根线穿上，当然这个活是也炎帮他做的，嵇谦的手抖得让炎怀疑他的身体是不是真好了。
有了工具，脱线的部分被串起补牢，破洞也做了处理。炎学得很快。嵇谦觉得如果有毛线，他们恐怕能把烧毁的袖子补整齐。修补结束时，嵇谦很高兴计划成功，把它又穿回了身上。
食物加上火堆加上毛衫和身上裹着的毛皮嵇谦有了活过来的感觉。他困了，但太阳高高得挂在天上，炎也不许他睡。他们还有一把的骨针要打孔。至于嵇谦表示的堵门窗的问题，炎告诉他这件事只能等天黑以后偷偷进行。
每根针的打孔都很费工夫，报废的又多，工作效率十分低下。
嵇谦用报废的骨针在树叶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钻孔器，如果能制作出来的话，他们就能省下许多麻烦。他穿着毛衫毛皮头上戴着临时裹成的皮帽跟炎挤在一起，一边画线一边磕睡。
天一直亮着，好像永远等不到天黑。
炎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天，不让他睡。
“你来自哪个部落？”
“你来自哪个部落。”
“半坡，这里是我们半坡部落。”炎语气里带着自豪。
嵇谦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重复他的话。
“你呢，你来自哪里部落？”炎指了指他。
“我来自半坡部落。”
炎笑了，这家伙非常逗人，只会重复他教的话。等完成五根尾部带孔的骨针后，炎才开始挑毛皮准备给嵇谦做皮袍子。
嵇谦自己挑了一张浅棕色毛皮，面积不大却是最软的一张。炎点点头，告诉他这是只幼兽的皮。之后把皮子在嵇谦身上围了两下就要下手切皮。嵇谦被炎粗放的方式吓了一跳，
“放手、放手。”他赶快喊，这是最软的一块皮了，做坏了太可惜。
“你会制作袍子？”
嵇谦点头。
“你来。”嵇谦就比划着，管炎要一些大树叶。
炎取树叶回来时嵇谦已经小睡了一会儿，明显精神了一些。而那些被带回来的树叶居然比荷叶还要宽大。
另外还有6只鸟蛋，连窝端回来的。对嵇谦来说真是一份意外的惊喜。
这会儿正在火上煮着，用的是野兽头盖骨当锅，可惜这只野兽脑容量有限，一次只能煮四个。树叶用草茎连成更大的片，嵇谦麻利得画出自己需要的式样。
嵇谦在心里算好数据直接用手量着画了，如果是其它绘图嵇谦会需要精度准确的尺规工具，说到服装打版嵇谦根本没有这样的顾虑。他数不清自己在来这里之前他到底画过多少式样，他之所以这么娴熟完全是拜师兄的朋友的朋友所赐。
这位师兄的朋友是位新晋设计师，为了打响品牌正策划发布会，拜托嵇谦给他收集资料。嵇谦用两天时间翻阅所有他们能找到的图像资料，接着按师兄的口头描述给他勾勒出来做参考。
这位师兄是个粗枝大叶型的，嵇谦几乎把经典款式轮番画了几遍，但师兄的请求如此恳切又难推却，嵇谦又不得不接着帮忙制版。因为这位在不停的交往各种身材的女友当模特，嵇谦跟着不停地一改再改，以至于嵇谦对各种女款版式的熟悉程度让业内人士都咂舌。
最后那位师兄开始改交男友，发布会也没开成。在听到师兄打算举荐他为设计师跟他合创品牌时，嵇谦不得不连夜逃回学校。那时是他17岁的暑假。
可我从来没在树叶上打过版，我也从未给自己设计过衣服甚至没有升起过这样的念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操作，陌生到从未接触过的陌生原料，嵇谦不由感慨起来：“这样的环境倒是让我体验了一把从未有过的生活。”
嵇谦瞥了炎一眼，脑海中立刻有了一组数据，这人也是一副好身材，套上西服就是模特了。树叶有很多，嵇谦给他准备了军服长袍的样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