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三天?”嵇颤着声音又问了一遍,心里已经山呼海啸了。
“完蛋了!这两人一起离开,自己怎么办?怎么办!”他其实根本不是靠自己活下来的,嵇觉得世界末日提前来临,他死到临头了。
“对了,工具、拿点工具……”嵇脑子里现在只剩下这么一根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开始往皮子上丢工具,连有用没用也顾不上挑拣。
铁锤一边阻止他,一边把被嵇丢进工具堆里的自己的几件交易品拣了出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比短尾巴还胆小,这会儿已经完全吓傻了。
“毛皮送你,自己记着做个吹风的。”铁锤提醒道。
嵇像挨了烫一样,嗖地跑去搬皮子。搬了两下,又去拣木炭。又丢了木炭,找工具。转了几圈,才回到铁锤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想要把斧头,自己劈柴。”
“知道了,等着。”
嵇总算还记得给铁锤画出图样,只是在铁锤熔炼的时候,他已经在屋里转了十几圈。他不能等了,他现在就要找炎!炎不在这里,他现在六神无主。
铁锤放下手中的活,站到了嵇对面,挡住了嵇的路。
“小子,学着点。活着的人,时刻要眼明心亮,会看,有胆。慌的、逃的、看不清的,早晚都得给野兽吃掉,懂吗?”
“唉,炎都会安排好了,你怕什么!”
嵇后退一步,这些话刺痛他的神经。不!我掉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当食物。我也不能一辈子躲在部落不去猎食。炎更不可能一直看顾我。何况……
嵇想起他是怎么慌慌张张地害自己掉到这个世界的……想起自己又是怎么茫然无措地被个矮他一头的瘦小的老头偷袭得手的。
也许自己早该反省了。铁锤说的不错,炎肯定都准备好了。炎照顾了他五天的时间,确实让他很安全地活了下来。炎如果要离开的话,自然也会有所安排。他用不着自乱阵脚。
嵇默默重复一遍铁锤的话,安静地把刚才胡乱丢进包裹里的东西收捡出来。用得上的清点一遍,不需要的放归原位,然后重新回到矮几旁,接着画他的小土灶。
炎一定捉好了鱼,自己如果又惊慌过度地出现在他面前,只是被耻笑罢了,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如果带着小土灶的设计方案回去,那么,他很快就能有烤鱼吃了。
至于他们离开后三天的应对方案,不是还有将近二十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吗?足够充沛了,急什么?慌什么?把自己弄得团团转的有必要吗?
“画得不错!”铁锤冲他喊了一声,震得石屋上的灰簇簇下落。
“全靠你了。”嵇大声回答,铁锤的提点拨云见日,现在他心里一片敞亮。
铁锤很快就从窗户那里看见了悄悄溜回来的炎,裂嘴一笑,干脆收拾了东西,替炎把嵇送了回屋。
嵇进屋看到的第一眼,就让他彻底忘记了其它的事情。
有个混身湿透的英俊男人坐在火堆前,抱着一截粗枝在凿木桶。
湿漉漉的半长黑发被撩到脑后,额头光洁,眉目俊朗,而且出乎意料的年轻。
听到脚步声,炎抬起头,沉声说道:“我抓鱼了,你满意了?”
嵇可没心思考虑什么鱼不鱼的事,他呆呆地想:“原来这家伙长得是这种好模样。”又叹了口气,“眼神尤其雪亮!”以前头发挡着都亮,现在两人一对视,这眼神都要把他扎透了一样,看起来不太高兴呢。
嵇左右一看,问道:“鱼呢?”
炎用下巴一点,这回换嵇不高兴了。一片不大的树叶,盛了七八条小白鱼,巴掌长,不够他塞牙缝的。自己只是画了条小鱼做示意图,不用真的抓一模一样的小鱼回来啊!
嵇只好挑出那张小土灶的说明图,这么点的鱼,用不着备选方案了。烤熟了当晚饭的开胃小菜吧。
炎果然有骨铲。河泥长草混合一起,两人很快就把小圆灶搭了出来。炎顺便用泥浆封堵了石屋各处的缝隙。
屋子里凭空多出好几个大包裹,嵇猜这是炎的交易品。自己也可以准备些什么拿去交易,这么一想,他也有些激动。抓紧时间赶制一两件小东西,请炎带去,也许会有什么别的收获。不过还是先问一下好了。
“我能准备东西去交易吗?”嵇装成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问道。
炎眼中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不过他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干活,顺便问了一句:“听说了?”
嵇点点头:“铁锤让我带回几样工具,正好跟我说了你们去交易的事。”
炎不由从心底松了口气,本以为这家伙要害怕到失声痛哭,结果却出人意料地镇定,省得自己动手打晕他了。
“带什么?”炎弯腰把几个包裹一一打开,露出了大量的鸟蛋、腿骨和整张的毛皮。
“小东西,我一会儿做一两样。”
炎点点头,“我要离开三天,这些留给你吃。泰每天会给你送些清水,有事情的话,”炎想了想,指指隔壁:“去找卉。”
嵇好奇了:“你的交易品呢?”
“我不交易,只管守卫。”
嵇根本不信,炎天天在挖针眼,以为我不懂哪。
“你怎么有这么多鸟蛋?”
“秘密交易。”
嵇谦看了看包裹,里面的毛皮很是不少。但他所忍受的寒意来自他的低体温,他想了想,犹豫道:“我能住进那里吗?”
“不行。禁地不许外族进入,更不许有人停留。”炎直接打消嵇的念头,继续挖木筒。“晚上你会冷,但有这个鼓风的东西就不一样了。”炎拍拍木筒,“你可以偷偷堵上门窗,但必须是天黑以后。天亮前取下来。”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正在烤鱼的嵇:“记住了?”口气严肃。
“放心。”嵇点点头,翻动着烤鱼,不时往鱼身上滴一点烤肉上冒出来的油。
刚才炎剥鱼的动作很生硬,看来他们并不吃鱼。
鱼没多久就烤到焦香酥脆,如果不是鱼太小,嵇觉得香味肯定能飘到外面去。然后他把鱼取了下来。
几条鱼没有调味腌制,甚至没有盐味。但嵇从咬下第一口起就吃得停不下来。
他的记忆里从没尝过这样的鲜活味道,确实肥美丰腴、口齿留香。一眨眼,他就吞下去四五条,然后才发现这么干大为不妥。
炎一定从没吃过鱼。为了抓鱼,还在这么冷的天浑身湿透。嵇虽然不知道炎是怎么抓的鱼,但方法明显不怎么高明,结果自己现在好像把鱼都吃了。看着最后一条,他有些讪讪,真是太失礼了。
一扭脸,炎正在看他吃哪。
“咳咳……我吃好了,这是留给你的。”嵇红着脸放弃了最后一条。
炎倒是很喜欢他贪吃的样子,还算有些活力,不会让他担心他活不下去。至于吃鱼的事,他也很意外,谁能想到嵇真的去吃它们。他一直以为是嵇在跟他置气,要知道部落里大家平时绝不轻易下水,更没有必要去抓水里的东西。
他漫不经心地捏起小鱼,吞了下去。这样的鱼,水里还有不少。他还是头一次抓,这些鱼活蹦短跳,期间还溜回去好几条。既然嵇能吃的话,全抓回来也不成问题,但这家伙以前是靠吃这种没什么肉的东西维生吗?
鱼虽然没吃过瘾,但让嵇胃口大开。于是他又吃下去了一大块肝脏和四五个鸟蛋。
剩下的是取暖问题。
新的鼓风器吹得火星乱飞,没有炉膛、烟囱的话,这东西完全派不上用场。炎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嵇稍做思考,拿出一个用小树树皮当烟囱的方案,炎很快带回来一堆剥下来的树皮筒。
根据这些树皮,可以看出这里所谓“小树”的胸径绝对超过40公分,那么真正的大树又有多粗?嵇一边重新设计烟囱,一边替炎担心。这么高大的树木,寻找鸟蛋要冒着生命危险,从高处坠落绝对会丧命。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穿越不死。另外,他的其它打算也没办法实现了。
在他原来的计划中,炎只需扒掉周围小树的皮,待它们枯死后,就可以砍回来烧柴。不过现在,这些“小树”得慢慢枯死了,即使枯死,在他们有锯之前,谁也无可奈何。
炎乘着嵇缝睡袋的工夫,一张张地翻看那叠树叶。树叶上画的图案都不难懂,除了夹杂在里面的奇怪符号。含有符号的几张被单独挑了出来,炎认真对嵇说道:“收好,别拿出来。”说完就出屋了。
嵇望着炎大步离开的背影,看着他身上沉甸甸的贴身皮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占了火堆烤鱼时没有顺手帮他烤一烤皮袍。炎是穿着湿衣服出去的,嵇不由打了个冷战,低头看了一下被挑出来的几张树叶,上面都写了数字和公式。
“这些符号不能被别人看到啊。”嵇记了一下数据,把它们丢进火堆里。睡袋已经缝好了,嵇试了一下,非常合身。“应该帮炎把袍子烤干的,”嵇有些自责。
十几分钟后,炎背着一些石块回来了,拿着嵇的树叶画,尝试着垒石块。嵇立刻冲上来,表示要给他把袍子烤干。
“不用。”炎直接拒绝了。
嵇又要求了一次,态度坚决。
炎不明所以,就很干脆地把袍子脱给了嵇,自己继续垒石头。
嵇尴尬地拎着湿袍子,觉得自己真是傻子。
阳光照进屋里,一切纤毫毕现。炎就那样光溜溜地蹲在石堆旁,看起来毫无所觉。
“假的。”嵇想,“如果不是成心避免现在的局面,他怎么会一直不脫袍子?可自己完全没有想到,还要求了两遍。”
“那就赶快把袍子烘干吧。”嵇找了几根树杈,绑了简易晾架,把炎的皮袍搭了起来。架子正好隔在两人之间,彼此都保留一点尊严。
大巫远远地盯着这边,怒气攻心,一个没控制住,“啪”地一下折断了手里的卦签:“明天!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