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墨痕脸色亦早失了色，颤声道：“小眉，我爱的，不只是痴憨时的你，是你，全部的你，所有的你，可爱的你，狡猾的你，善良的你，狠厉的你……你让我上哪里再去寻另一个你来？我……”
“别说了，我们走！”雪夜寒江不待梅墨痕说完，猛然一记手掌将他劈昏，直负到背上，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地往山下走去。
“眉姐姐！”雪鹰和小青竟同时叫出声来，但看着柳如眉不言不语，似铁了心不再认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眉姐姐，小青还是原来的小青，只是，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小青自嘲般，那忧郁深沉的眼神，宛然当年站在树下的一袭青衣的少年。他似怕惊醒她，轻轻走到她身旁，单膝跪下，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掌，轻轻捋起垂在如眉鬓旁的一缕银丝，“早想跟着两位哥哥叫你一声眉儿了，眉儿，保重！”
说罢猛然站起，转身，大雪漫漫，雪夜寒江的脚印早被湮没，雪地里又踏出一串孤独的足迹，很快，那清瘦的背影便越来越小，直至化成一个黑点。
月夜江楼已将柳如眉的伤处包扎好，却迟迟不忍扶她进去，那个坐在她旁边哭泣的少年，看起来如此无助旁徨，让人感觉丢弃他，就像丢弃一只病弱的无家可归的小猫一般残忍。
“眉儿，不如……”
“雪鹰，该还的已经还了，若不够，就把我的命拿去吧！”柳如眉咬牙道，孰不知唇边已经渗出一丝鲜血。
“眉姐姐，我……我并没有非分的要求啊，我只是想每天看着你，你需要时……我便驮着你，我只喜欢跟你一起飞翔。我……我并没想跟哥哥们争夺你呀，你，你可以看都不看一眼的，只要，只要让我看着你就好……眉姐姐？”雪鹰一手牵着如眉的衣角，明明健壮高大的身子却因为满脸的凄惶，怎么看都像弱小的孩童。
“很好，你要带我以死相报，我……成全你！”柳如眉说完抬臂运掌便要拍向自己天灵盖。
月夜江楼一把握住她手腕，冷声道：“你对他以死相报，又拿什么来报我们？”
两人的动作僵在半空，一时都向雪鹰看来。
雪鹰突然止住哭声，明明澄澈悲伤的眼神，在那一瞬突然变得绝望诡异，那黑眸中似要喷出火焰来，声音依然甜美稚嫩，却似蒙上一层薄冰：“眉姐姐，是你招惹我在先。如果你不去我的巢穴，或许我修不成人，但却会一辈子快快乐乐！是你让我体验什么叫牵挂，什么叫依恋，什么叫相思，什么叫……爱。现在你却否定这一切，你太残忍了！你认为暗香和江楼的是爱，便无视和践踏我的感情！我要求不多，只要一点点就好，可是你却如此吝啬！我雪鹰，今天在此发誓，除非我死，否则，我会一辈子都缠住你，让你永远都忘不掉我，永远都记得我是爱你的。我要时时刻刻提醒你，是你在让我受着煎熬，你错了，大错特错了！”
说罢不待柳如眉出声，他突然化身为雪鹰冲天而起，拍打着巨大的羽翼，带起地上无数雪花，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凄厉清啸几声，疾若闪电一般地消失在苍穹。
“小楼，”柳如眉突然泪流满面，似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虚弱地靠在小楼的怀里，喃喃道，“我是不是错了，大错特错了？”
“不，你没错！是他们错了，”暗香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他高大挺拔的身躯直立似一棵苍松，傲然道，“一个人只有一颗心，眉儿，你真地能做对表面上的洒脱么？你若真做了，又置我跟江楼于何地？做过的事就不要后悔，眉儿，我们三个一起，会幸福的！”
“是么，小楼，我们会幸福么？”柳如眉抬眸望向江楼，似等待一个必须的答案。
月夜江楼黯然点头，却掩不住眼底的忧虑。
“是啊，我们三个一起，会幸福的！”柳如眉虚弱地笑，苍白的小脸仰向半空，“可是，我真的后悔了，我伤害了他们，即使割肉剔骨，也还是不能再不相关，我……哇！”
柳如眉突然喷出一口鲜血，霎时染红前襟，头一歪，人已经昏厥过去。
月夜江楼面色一沉，紧抿丰唇，一咬牙将柳如眉横抱在胸，脑海中突然映出三年前，无忧居前的那一幕血淋淋画面。
同样的命运，三年后为什么又要遭受同样的打击和痛苦？
暗香一身冷凛，一言不发，傍在江楼身侧，只是那双金眸，却紧紧锁住如眉那惨白的小脸，心一阵一阵地抽痛。
两个男子，怀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体会着爱极那昏睡了的少女的心痛，缓缓地、却坚定地、义无返顾地向那间冰天雪地中最温暖的所在走去……
漫天飞舞的大雪，霎那间将两串足迹湮灭，就好像这里，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梦幻大陆纪元1538年春。
雪都，皇宫，凤栖宫。
雪帝已尽显老态，年近五十的人，看起来却已届六十一般，两鬓花白，腰身佝偻，目光里已然没有了年青时的锐利，一片空虚和迷茫宛若黄昏时朦胧的水汽。
香炉袅袅，凤帐半掩，里面终传来一声低吟。
“皇后醒了？”雪帝从缥远的思绪中醒来，嘶哑的声音里满带悲悯，“香儿已经在路上了，想是快到了。”
“皇上……”皇后努力挣扎着想要起来，却终于只是伸出一只手臂，“臣妾失礼了，皇上恕罪！”
“皇后病重如此，怎地还这还跟朕如此客气？”雪帝低叹一声，一手扶了她手臂，一手搀着让她半靠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