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灰走后,龙珠儿正式成为了凤三的跟班,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他去见沈新荷的时候跟着他了。
沈新荷住的别院在姑苏城的城东,位置僻静,适合休养。
龙珠儿第一回跟着去的时候,在别院大门口正好遇上了从里面出来的崔练。
对面这位每天都想着如何抓她的神捕,龙珠儿有些头疼。
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崔练打量了他们一番,直到身边的手下提醒,才一副想起来的样子,抱歉地说道:“凤三爷,这么巧。”
凤三抽了抽嘴角,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翻脸,说道:“崔大人怎么在这里?”每次遇上崔练,他总会怀疑自己的颜值是不是太路人了。
崔练说道:“今日正好遇到沈小姐的丫环,才知道沈小姐也在姑苏城。沈家失窃的案子一直是我在负责,总该知会一声计划抓龙珠儿的进度的。”
龙珠儿站在凤三身后不语,心中是把他骂了千万遍。
凤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崔大人辛苦了。”
崔练勾起唇笑了笑,英气十足。“凤三爷也要小心些好,龙珠儿说不定就在附近。你可是她头号惦记的对象,可别最后自己送上门了。”
凤三笑了笑,惊艳动人。
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龙珠儿觉得崔练话里有话。
他们进去的时候,沈新荷正坐在亭子里做女红。她微微垂着头,发丝滑落在脸颊边,穿着一身藕荷色裙子,轻盈得仿佛风一吹就能被吹走,我见犹怜。
“外面风大,怎么不去屋里坐着?”凤三一上来就关心地问道。
龙珠儿撇了撇嘴。这都快六月了,哪来的大风?不过想着她上次在小金楼被黄锈一吓就晕倒了,她觉得她还是去屋子里坐着稳妥。
听到声音,沈新荷放下绣绷,露出柔美的笑容:“凤公子。”
凤三叫秋川给她拿件轻薄的斗篷披着,然后坐到了她面对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一直就那个样子,不要紧的。”沈新荷垂了垂眼,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凤三身边的龙珠儿,问道,“凤公子身边换人了吗?”语气里似有埋怨之意。
凤三的声音依旧好听得不行:“这是珠珠,你们见过的。”
看着凤三对沈新荷温和的态度,再想想他对自己的态度,龙珠儿心里极度不服。
就在她心里不快的时候,凤三忽然对她道:“珠珠,去给沈小姐倒杯茶吧。”
凭什么?龙珠儿瞪向凤三。真把她堂堂第一神偷当下人使了?
忽而听到凤三极小声地说道:“听话一些,前些日子爬墙的钱免了。”
龙珠儿咬了咬唇,走到沈新荷身边。她可不是凤三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只是他方才说话竟然带着哄她的意思,叫她十分受用。
她撩了撩袖子,拿起茶壶给沈新荷倒了杯茶,十分不走心地说道:“沈小姐请。”
低下头的时候,她正好看到自己手腕上黄锈那送给未来媳妇的桌子露了出来,立即拉了拉袖子盖好,警惕地看向沈新荷。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
沈新荷微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接下来的时间,龙珠儿再也没心思拈酸吃醋了,乖得不像话,一直暗暗地打量着沈新荷。
大概是因为身体一直不好总是没力气,再加上脸上没什么血色,她脸上的表情并不多,即使是笑也是微微的,叫龙珠儿有些不确定。
凤三在沈新荷这里坐的时间并不久,大约半个时辰,问的都是她身体如何。临走的时候,他叫龙珠儿先去门口叫车夫准备。
这摆明了就是要支开她说悄悄话了!龙珠儿眉毛都挑了起来,万分不情愿。
待她走了以后,凤三对上沈新荷羞涩的目光,笑了笑说:“新荷,那丫头总是缺根筋,那晚你在小金楼晕倒想来也不是她故意叫人来气你的。回去我会好好管教。你喝了她赔罪的茶,想来也不生气了吧。”
沈新荷愣了愣,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说:“当然。”
待凤三走后,秋川不服气地说:“小姐,那凤公子怎么能那么偏袒她!随随便便倒一杯水也叫赔罪?要不是那日她故意叫了个戏子来说那些话,小姐你又怎么会晕倒?”
沈新荷脸上淡淡的笑意早已落下,似有心事,半晌才说道:“不许随意说凤公子。”
这边,龙珠儿浑然自己替黄锈把锅给背了,一路上都抿着唇与凤三生气,最后又忍不住朝他打听道:“凤三爷,沈小姐有没有对你说起些我的什么事?”
她这种明明上一刻还一副“这辈子都不要与你说话了”、下一刻又巴巴地凑上来的样子让凤三觉得好笑。
“你的什么事?”他问道。
龙珠儿想了想说:“还是算了。”
回到小金楼,她立即抛下凤三。
凤三瞧着她急匆匆地朝黄锈的住处跑去,脸色有些不好看,心中生出危机感。毕竟某人是个死颜控,小金楼的整体颜值又太高。
龙珠儿跑到黄锈那里却发现他不在。一打听才知道他去了云带那里,她又跑去云带的住处。
黄锈正与云带坐在院子里下棋。刚好今日云带穿着一身黑色,黄锈穿着一身骚包的白色,配上旁边的翠色的珠子,画面格外好看。
乍然跑到云带的住处看见云带,龙珠儿才觉得有些尴尬。她使劲朝黄锈使眼色叫他回去。
黄锈却像没看到一般,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来了刚好给我们煮茶。”一脸纨绔样。
龙珠儿恨不得将他揪起来。她走到他旁边说:“跟我回去,我有事跟你说。”
云带的眉毛早已皱了起来,说道:“你走了就算输,回去记得把你珍藏的花雕拿给我。”
黄锈顿时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了,道:“我为什么要走?这局我未必会输。”
说着,他拿起白子落下,又对龙珠儿道:“你不是跟着凤三做跟班了吗?怎么跑来找我了?”
龙珠儿顾忌云带在这里,不愿意说,只是着急地催道:“快一点,我真有事跟你说。”
她这般支支吾吾、防着他的样子叫云带心生不快。棋子将将要落下,他却忽然停住了动作,冷声说:“要走就走。今日没了兴致,改日再下。”
他的脊背总是挺得笔直,仿佛从来没有弯下过。
“好吧好吧。”黄锈一副由着他的样子,又与龙珠儿道,“你别在意,他就这臭脾气。”
云带对她的不友善、不欢迎都写在了脸上,她怎么能不生气?可是对他这种人,她还就没办法。
她拉着黄锈道:“走吧,我有事跟你说。”
黄锈任由她拉着走,还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云带说:“凤三不是个好人,她整日在他身边,也不是什么好人,你防着些。”
什么叫凤三不是好人?什么叫她不是好人?龙珠儿眼睛都瞪大了,云带却当她不存在一样。
“好好,我知道了。”最后换做是黄锈拉着龙珠儿走了。
龙珠儿觉得云带简直不可理喻,一路上都气呼呼的。
黄锈正打算安慰她,却听她忽然问道:“他为什么说凤三爷不是好人?”虽然凤三此人任性、会作、死要钱,但在她眼里却是好的。她不喜欢听到别人说他坏话。
黄锈以一句“他与凤三有过节”敷衍了过去,并不打算作评价,随后问:“你找我什么事?”
龙珠儿这才想起了。她伸出手腕,把手上的镯子摘了下来,烦躁地说:“都是这镯子!不知道今天沈新荷看到了没有。”黄锈是整个小金楼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身份的人,她早就把他当作自己人了。
“今日你去见她了?”黄锈问。
龙珠儿点了点头,支着脑袋又说道:“沈新荷要是发现了一定会告诉凤三爷吧?我瞧着凤三爷没什么异样,应该不会发现吧。”
黄锈笑了笑说:“那可不一定。”
龙珠儿皱起眉,看向他问:“什么意思?”
“我那好妹妹可当年可不像现在这般无害呢。”黄锈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里带着笑意,眼神却很冷。
龙珠儿心中惊讶。沈新荷这般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看着就觉得柔弱无害,难道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今日崔练还拜访过,万一她真的向崔练告发的话……
似是一时不能接受一般,她烦恼地说道:“那怎么办?杀人灭口?”这话她只是说说而已。
黄锈安慰她道:“别怕,万一她没看见呢?”
龙珠儿想了想又觉得有道理。可是万一她看见了怎么办?
“不行,我从现在开始就要守着她,要是她真的要跟崔练告发我,我就把她劫走!”
黄锈拉住她问:“你要把她劫到哪里去?要是能把她卖到青楼去,我支持你。”
龙珠儿摇了摇头。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黄锈看着她烦恼的样子,笑了笑,将被她摘下的镯子拿了起来,一边给她戴上一边娓娓说道:“我帮你看着沈新荷。”他的动作十分轻柔,眼睛里带着宠溺说,“这镯子是你拿来制我的,可不能随便拿下来。”
龙珠儿怀疑地问道:“万一她真的要去告发我呢?”
黄锈摆弄着她的手臂欣赏着镯子,不走心地说道:“那我就帮你灭口啊。”
龙珠儿立即缩回手说:“那还是不用你了!”
黄锈安抚她说:“放心,骗你的,一切交给我。”
龙珠儿半信半疑。
她不知道黄锈会用什么办法,只知道后来他便出去了,直到天黑都没回来。
龙珠儿想去探探情况,但是晚上得在凤三的书房打杂。
“珠珠,你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凤三忽然放下手中的账本抬起头来看着一直朝外面望的龙珠儿。
龙珠儿转过脑袋走到书桌对面问:“凤三爷,你有什么吩咐?”
凤三朝她勾了勾手指让她俯身靠近。
龙珠儿听话地微微弯下身子。凤三忽然站了起来,身体前倾向她靠近,勾唇一笑问道:“我好看吗?”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刻意地带着点唱戏般的语调,极为勾人。
一张好看的脸瞬间放大在面前。他们隔着书桌,靠得极近,呼吸相触。龙珠儿看得心旌摇曳,心跳得飞快,愣愣地说:“好看!”
凤三十分满意,嘴角的弧度更大,接着问道:“整个小金楼谁最好看?”
龙珠儿答道:“当然是凤三爷!”
凤三笑得更满意。
龙珠儿见他心情不错,讨好地问道:“凤三爷,我能去看看黄锈回来了吗?”
凤三脸上的笑瞬间凝住:“滚!”
不知他怎么又生气了,龙珠儿觉得莫名其妙。回想了一下,他好像一整个晚上心情都不太好,她猜大概是生意上的事情。
决定给他一些空间冷静冷静,顺便看看黄锈回来了没,龙珠儿便听话地道:“好,我这就走!你别生气。”
见龙珠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把门也带上了,凤三坐回椅子上,眯着眼睛满脸黑气。
以前她都不会走的。
姑苏城的城东,夜色中有两个身影行色匆匆。
“小姐,这大晚上的,你为什么非要找崔大人?”秋川扶着沈新荷说道。
沈新荷不语。因为走得快,她喘气有些厉害。她想了一个下午,决定把发现的事情告诉崔练。
忽然,她们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沈新荷受到了惊吓,低声惊呼了一声,气愤地问:“怎么又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出现的是黄锈。
他一脸惬意,仿佛是出来赏月一般,问道:“你们准备去哪儿?”
秋川壮着胆子挡在了沈新荷面前说:“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黄锈纹丝不动,忽然敛起了笑容,看向沈新荷缓缓开口说道:“我的好妹妹,你还认得出我吗?”
沈新荷大惊,死死地瞪着黄锈半天,忽然捂住嘴说道:“你、你是沈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