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走进屋里,廖仲北只是看了我一眼,没什么异样,继续吃牛排。
我一时也没话说,俩人就这么静静地相对无言。
然后,我听到了放下刀叉的声音,廖仲北先吃完了,我也不好耽误他的时间,也准备放下刀叉。
“把牛排吃完。”
我手里动作一顿,“不用了,是我自己动作慢,怕还耽误您的时间。”
“这牛排好歹是我亲自做的,若是你觉得这人情过意不去就把牛排吃完。”廖仲北毫不在意的说着,还抽出一旁的纸巾优雅的擦了擦嘴。
我感觉气氛从之前开始就有些怪怪的了,或许是廖仲北同我说话的语气,总之一时间说不清楚。
我没做声,抬头看了看廖仲北,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神毫不掩饰的朝我看来。
良久,他都没移开视线,我不由气笑了,有些无法言明的感觉廖仲北像个小孩子一样,相处越久离初见时给他定义的类型越远。
廖仲北见我不似之前那样拘谨或公式化的笑了,他也绽出笑颜。
“你慢慢吃吧,不用顾及我。”说着廖仲北松开了交叉在胸前的双手,他凑近我,手撑在桌上,下巴抵着手掌,“怕你嫌弃,招待得不够周全,喝不了红酒,毕竟还要开车,而且你的病应该还没好全,有时间再请你喝?”
感觉是问句,但毫无商量语气。
没来得及细细思索廖仲北怎么知道我我之前生病了我就脱口而出:
“我怎么好意思让廖总等我?这不是显得我自不量力吗。”我加快了嘴动的速度,笑话,毕竟吃完我好见老师。
廖仲北看着眼前人毫不优雅的吃相,怕噎着,不禁露出担忧的神情。
“你觉得廖氏的总经理很高高在上?”廖仲北时时听到眼前人嘴里喊出的“您”“廖总”顿感不悦。
“为什么廖总会这么问?”我内心是觉得廖仲北问这个问题显得有些自恋。
“因为你一口一个‘廖总’。”廖仲北的眉微微蹙起。
“难道人人不是这么喊的吗?”我有些惊诧。
“那是别人,听你对我称呼‘您’,我觉得显老了,至于‘廖总’这样的代称你还是改成我的名字吧。”
呵,呵,呵……
我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了,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所以,”廖仲北见我迟迟未有动作,笑着拿起我还握住插着肉块的叉子的手,把肉喂到了我的嘴里,“我也可以称呼你为‘陈默’。”眸子里满是他自己抑制不住的宠溺。
我机械地嚼着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锐利的瞥了廖仲北一眼,自是没想到如今的自己也可以如此自如地运用这些小表情了,而且还是在廖仲北面前。
随即我挑衅的扬了扬下巴,“凭什么?”
“好歹你是仲西的朋友,你这么恭敬的叫我让我觉得不合适。”廖仲北丝毫没有恼意。
“那我是不是随仲西,也该叫你一声‘哥’?”
“……那倒不用,至少也是朋友了吧。”
我成功的堵住了廖仲北那随时会冒什么不太正常的言论的嘴。
牛排也吃完了,我和于伯告了别,就是那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我坐上廖仲北的车,车渐渐驶离,花香越来越淡。
“待会准备要去哪?”
“S大,麻烦你了。”我酝酿了下,终于没再喊出“廖总”二字。
廖仲北听完,笑意直达眼底,内心却又有些揪痛,他十分顾及路徒。毕竟这次是她主动提出要去。
“主要是和老师聊聊天。”我目视前方。
“嗯。”廖仲北加了速。
到S大时天色尚早,与廖仲北道了别后就急匆匆的往教师公寓区赶去。
老师见到我先是轻轻的拥抱了我,我回抱住他,一如当年依赖我父亲一样。
“这几年都还好吧?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老师松开了我。
“嗯,挺好的,有一部小说正在和出版社谈,有导演中意。”我在老师面前骄傲的说着。
“你啊,”老师宠溺的弹了弹我的额头,“你开心就好。”
我知道老师当年的惋惜,好在现在我在写作这方面小有成就了,也好来向老师交差。
“行了,你自己到处走动走动,我去泡些茶来。”
“好。”老师是不希望我拘谨于此。
我看着老师的背影,老师没什么不良嗜好,尤其爱喝茶,想必是年轻些的时候,常常被父亲邀到家中饮茶,嘴都被养刁了吧。
我避开老师的卧室,发现还有一个房间,好像很久没人住过了,觉得应该是客房。
我走进去,一张书桌上的照片吸引了我,上面是老师和他的我只见过寥寥几面的妻子,他们的中间,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容貌继承了老师年轻时的俊朗和师母柔和的面部轮廓,是一个让人看起来十分耐看的少年,少年亲密的把双臂勾在这对夫妻的脖子上,高高的个子让他不得不稍微弓着背。想必这就是我未曾见过的老师儿子了吧。
老师和师母脸上都浮现着淡淡的笑意,可仔细看两人的眼神,我感受到了貌合神离。
书桌上还有一个设计新颖的闹钟,几本高中英语词典靠着桌沿整整齐齐的放置着,我翻开封面,上面字迹工整的写着“李川森”还有一册圈了很多个红圈的小台历立在一旁。我随意扫了一眼。
2015年12月1日
被画了个圈,旁边写着“生日。”
想必这是老师儿子的房间,但是毫无生气。
“小默,原来你在这里,快出来陪我喝茶。”
我听出了声音里的一丝落寞。
走出来,老师就自顾自的一边喝茶一边说了起来。
“我年轻的时候,想要名要利,于是不停追逐,很忙很忙,川森的家长会从小学到高中,我一次都没出席过,渐渐的,他取得好成绩也不愿与我分享,他知道我不会和别的父亲一样带他出去玩,只会给多一些零花钱,我和妻子的谈话越来越少,渐渐生疏,有时我难得回家休两天假,也还是在拼命的赶报告,她会给我准备热牛奶,毛毯。后来人渐渐老了,不知是看淡了名利还是已经有了名利,我想补偿我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亏欠的家庭和缺席的父爱,我也以为她还是爱我的。”
老师说到这,双生已经不自觉的覆上那慢慢浑浊的双眼。他只是深吸了几口气,又继续讲到。
“房里的那张照片是川森十六岁生日的那天照的,我想补偿他,于是没拒绝,以至于照片照出来还给我一种错觉,仿佛那是一组令人羡慕的幸福家庭,可惜以前不是,以后也更不会是了。”
我听完,心一紧,忙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