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点左右,我被尿憋醒,排空膀胱躺回床上时,习惯性地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上闪烁着“未接电话”的提醒。点开一看,竟然是萍姐,零点两分打进来的。我查看了一下通话详情,只晃了两秒钟就挂断了。本以为是不小心按错了之类的,若真的半夜有急事,总不至于两秒钟就挂断吧,我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但翻来覆去总有点担心,我起身站到窗前向萍姐家窗户的方向望去,竟然亮着灯,拨了电话过去,通了,但连拨了几次,都一直没有人接听。
我穿上衣裤,当即便下了楼准备一探究竟。这个时间段了,除了作家和妓女外,正常人都在梦中做着白天不敢做的勾当呢。一路小跑到萍姐家楼下,我正要按“403”的门铃,伸出去的手又不无惊恐地收了回来。楼宇门竟然是虚掩着的,仔细一瞧,原来门框上粘了由纸叠成的楔子,致使楼宇门无法合严。我转身朝着小区各个角落里看去,没有看见人影;把耳朵贴在铁门上,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又拨了萍姐家里的座机,依然可以打通,却没有人接听。
我没敢只身一人贸然进去,转到小区保安室去喊保安,保安室里竟然没看见值岗保安的人影,但却听见内屋里传来催促别人出牌的说话声。我敲了敲窗玻璃,保安手里捏着一把扑克牌走了过来,把小窗户打开。“您好……”随后像是意识到玩牌的问题,他歉意地说,“半夜也没啥事,哥几个斗会儿地主。”见我没说话,他又用扑克牌指了指桌上的小监视器,“这有摄像头帮我们看着呢。呵呵。”很快他又话头一转问道,“哦对,哥们儿,半夜过来有事?进来说,进来说。”
我简单和他们描述了一下大致情况,三个保安便提着家伙随我来到了萍姐家楼门口。几个人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四楼,在萍姐家门前停了下来。在楼道感应灯昏黄的光亮下,看到眼前的状况,我心里面一下子凉了半截,肯定是出事了。萍姐家的房门和楼宇门一样,虚掩着,门框上粘着同样的纸楔子。方才出来应话的那个保安把我拉到他身后,走上前警惕地拉开房门,房门在眼前打开的一瞬间,我们几个人随即便傻愣在了门前。
萍姐身穿紫色碎花睡衣,头部正冲着门口,仰面躺在地板上,拖鞋一只挂在脚上,另一只歪躺在脚边,她的胸口上正插着一支逾一人高的古代长枪,艳红的鲜血在睡衣上绽放得像个硕大的花蕾。不仅如此,血液正从她的身体下面缓缓地淌出来,也就是说,萍姐是被那长枪扎穿,被钉在了地板上。血腥味灌入鼻孔,其中一个保安“妈呀”喊了一声,登时吓得向楼下跑去。我的胃里也是好一阵翻腾,转过身立即拨了110报警。
旁边的另两个保安也要下楼,被我硬给拉住了,我嘴里说着“保护现场、保护现场,这儿最安全、最安全……”其实我是被吓坏了,一时半会儿迈不动步子,想让他们做个伴而已。
我和两个保安战战兢兢地守着门口,其中一个保安的对讲机响了起来,那头的声音里明显充满了恐惧,结结巴巴地吐着字:“古——古代、古代人,在、在监控里录下来……我、我、我害怕……”我们没有急着下楼,我拉着他们俩进到屋子里,确认屋里没有藏人,我把门框上用胶水粘住的纸楔子扯了下来,顺手塞在了兜里,拿了门旁鞋架上的钥匙,从外面把房门锁了两道,这才往楼下走去。下到一楼后,我同样把楼宇门门框上的纸楔子扯了下来装在兜里,从外面关好。确认关好后,我们三个人才向保安室跑过去。
先跑下来的那个大胖子,正傻愣愣地坐在监视器旁,嘴角正不断地抽来抽去,一看便知是吓坏了。钻到逼仄的门卫室里,监视器屏幕上定格着的画面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一个身材壮实,个头不高,头顶尖帽,身穿兽皮,露着右半边肩膀,手里反握着一支逾一人高长枪的男子侧身出现在屏幕上。保安往前倒了一部分,画面播放了起来。男子23点57分闯入监视器范围,由于摄像头所处角度问题,拍不到他的正脸,但那一身装扮,和影视剧中的匈奴兵形貌别无二致。
我正要继续快进翻看,想找一下是否有这个人离开小区时的画面,确认一下他是否已经离开小区。此时,警车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
就这样,我再一次和公安局的同志打了交道,还是上次那个老警察——“花瓶”的老爹。领着他们去了现场后,我没忘把裤兜里从门框上扯下来的纸楔子掏出来。由于方才是胡乱塞在里面的,纸张已经半打开,上面露出黑色的笔迹来。我迅速展开,上面是工整异常的手写繁体字。
天所立匈奴大單于率部歸來,必取“天臍”而奪天下,卻因封守“天臍”之大單于佩刀遺失而未能開啟聖地。凡擅動大單于佩刀,期內未還者,必死於匈奴精兵。
(天所立匈奴大单于率部归来,必取“天脐”而夺天下,却因封守“天脐”之大单于佩刀遗失而未能开启圣地。凡擅动大单于佩刀,期内未还者,必死于匈奴精兵。)
看着这几行字,我不由咽下一大口唾液。我不记得哪个纸条是从哪个门框上扯下来的,于是把另一张纸胡乱地张开,上面的字竟然是用血写成的,是上一张最后面的几句。
凡擅動大單于佩刀,期內未還者,必死於匈奴精兵。
那血迹还没有完全凝结,因为凑得很近,隐约还能闻到血腥味。难道、难道是用萍姐的血写成的?
我慌张地把那纸丢在了地上。
我要疯了!我要疯了!
警察这么一来,小区内多半的窗口都亮起了灯,小区里也随之更加明亮了起来。待警察同志处理完现场工作后,我再一次被请到了局子里。老警察问及那纸条上所提到的“佩刀”我是否知情,我只回应他“不清楚”。我总觉得背后有一股藏于暗处我们所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这股力量就连警察同志一时半会儿也难揪出来。更何况,目前的事,已经远远地超出了所谓科学能解释的范畴。
我离开公安局时,看见了被叫来的老沈。他斜着眼睛瞟了我两下,像是想在我脸上确认什么。
萍姐的事让我的精神状态几近崩溃,我拦了辆出租车钻进去,把车窗摇满,还让司机把他身侧的窗子摇满。我留意到开夜车的出租车司机不断警惕地瞄着神经兮兮的我。虽然车子在不断前行,但我还是忍不住向左右前后看来看去,我真害怕会有某种神奇的冷兵器突然从某个方向飞出来并瞬间置我于死地。那种害怕是从骨子里一直往外渗出来的,越渗越浓。我承认,我必须承认,我被吓坏了,怕得要死。
慌慌张张地回到小区,二楼楼道里的声控灯不好用,我连跺了几次脚也没有亮,脚下加快了步子,慌张间不小心绊在了台阶上,摔倒了,门牙差点磕掉。我郁闷着跑到了房门前,房门竟然……我确定没有看错,房门竟然正处于虚掩的状态。我立即调转身体向背后左右看去,甚至还仰着头看了看上面,却什么都没有看见。我又转回身仔细向门框看去,没有萍姐房门上的那种纸楔子,方才回来时楼下的楼宇门关得严严实实,我是用钥匙才打开的,想到这儿心里才踏实下来,应该是方才下楼匆忙没有关好门。
心里刚一放松下来,眼前的光亮突然消失,我被吓得打了一个大激灵,连跺了几下脚,楼道声控灯再次亮了起来。
虽然基本确定是我没关好门,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刺眼的光亮在门被打开的瞬间扑面而来。屋里的灯依然亮着,一见到这如救命稻草般的光亮,我这颗心终于渐渐地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