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直接关掉摄像机凑了过来,嘴里说道:“活动宝物只是金块,我亲眼看着他们装进密码箱的。”我们还没来得及细看,老沈的电话响了起来,一听便知,是主摄制那边要转换到我们这边场地。我迅速把短刀藏在了背包里,又迅速俯下身,用手电在那风匣子里扫了扫,没有其他东西了。
应付完整个活动流程时,天已经渐黑。当晚,我们便瓜分了意外得来的宝贝。
老沈自恃功劳最大,把自认为最值钱的环玉刀佩收入囊中。
萍姐在一旁让我先挑,老沈却直接抓了正中位置镶了颗蓝色石头的刀鞘递给萍姐,嘴里像是恩赐我似的:“剩下这俩,都归你了。”我当即在心里暗暗问候了一声他家年纪尚好的女眷们。躺在桌子上的只剩下一把生满铜锈的类似将“S”抻高形状的短刀,外加一小块连环状金属刀挂。
顺子有些替我抱不平,伸着手指着老沈就要开骂,硬是被我给拦了下来,不管吃亏还是占便宜,我总要给萍姐面子。送走他们两位后,我留顺子在我这儿喝酒。我可以负责任地说,顺子从头至尾都没提及要和我分这两样东西,甚至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表露过。当我说把那个小刀挂分给他的时候,他还是一脸的惊讶,百般推辞,说是讲好的500块雇他,这东西他不能要。顺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怎么也在古玩街混了几年,自然明白这小物件再不值钱也值个三五千块。
想着这小子的可怜劲儿,我心里就不舒服。最后我还是硬塞给了他,说这次算我们合作了。这小刀挂怎么说也没有这刀值钱,分了个相对不值钱的给他,之前给他的那500块钱就当是补偿他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但我分明看见了,他清浅的眼窝里噙了一层闪烁的泪花。
那晚,我们俩人醉得像烂泥。
我没有再理会那狗屁冒顿侍者的邮件,本想在网上多查查关于鸣镝的信息,但心里面一想到顺子就难受得要死。多好的一个小子,潦倒到那种地步还时刻想着还钱……还钱,这小子光欠我的就有好几千呢。他那帆布包里装的怎么也有两三万块吧?那小刀挂能卖这么多钱?
如往常一样,道路被各种车辆塞得满满当当,出租车司机愤懑的谩骂和跌宕起伏的喇叭声把我的思绪搅得很乱,心里面觉得特别不踏实。
拨了萍姐的手机,提示正在通话,我心里的慌张随着时间的分秒推移而越发浓重。我透过车窗愣愣地看着水泄不通的马路,不觉间眼角已有泪水滑了下来,顺子就这样匆匆忙忙地与这每天堵车的世界作别了。
几分钟后,萍姐的电话反打了进来,我慌张地抹了抹眼角按下接听键。萍姐非但没有问我打电话给她所为何事,反倒神秘兮兮地问我:“小印,老沈给你打电话没有?”听得我一头雾水。随后她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有人找过你谈买卖没有?”我几乎是听得愣在了车后座上:“姐,你要说啥?你没事吧?”随后她压着嗓子讲了事情的原委,虽然是压着嗓子,声音中却依然透着压抑不住的亢奋。
原来有人开大价要买萍姐手里的刀鞘,定金已经打到她账上,开出的价钱足够她儿子读大学了。这会儿她正准备着东西,明天一早买方会登门当面交易,还说怕不安全让我早点起床过去陪着,顺便还能帮我问问我那刀身、刀挂能不能卖上价。
进到小区后,我下意识地朝萍姐家窗口望了一眼,已经暗了。醒来时就会有大笔银子到手,今晚萍姐定会有个好梦吧。回到住处,我把藏在暗壁橱里的短刀拿了出来,揭开裹在外面的鹿皮巾,摊放在茶几上。我心里胡乱想着,如果顺子当真是因为那个小刀挂丢了性命,那我岂不是罪魁祸首?再者说,区区一个刀挂就让他丢了性命,那么我、萍姐、老沈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被干掉?
我越想越烦,栽倒在床上准备蒙头大睡。身体刚接触到松软的大床,睡意瞬间便袭了上来,浑身上下瘫软得像一根粗壮的过水面条。还没睡实,竟然被电话吵醒,是“花瓶”,刚一按接听键,那边响指般清脆的女声便在耳边响了起来。
“金小印行啊你,那么离奇的事、有料的事,竟然都能让你这闷头货给遇上……”
我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不耐烦地丢了句“困着呢”就按了电话。电话刚落到床单上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彩信提示,顺手点开,竟然是一张“物证报告单”。
“鸣镝,古箭。初步判断有两千余年历史,疑为匈奴冒顿单于时代所造。”
下面附上一张实物图片,那箭头、箭杆……绝对没错,就是射死顺子的箭。我果然没有猜错,这不是近年的玩意儿。我脑子里自动跳出了那封天煞的邮件,不由得感觉有一股风在后背的冷汗上面掠过。
我抓起电话便打了回去,那边“花瓶”依旧是脆亮的嗓音:“这回着急啦?快点求我,不求我问什么也不答理你。”
我哪儿有心思跟这疯丫头开玩笑,急切地说:“正经点,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你从哪儿搞的这图片?怎么回事?”
“花瓶”嘁了一声,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老爹一回家就郁闷案子,被我老妈扯出去散步了,我帮他收拾材料无意看见你的照片,你竟然还是第一人证。和你沾边的,我还以为是什么花花事呢,偷窥人家、嫖娼被抓之类的,随便翻了翻,原来这么离奇。”
我这一确认才弄明白,原来那个老警察就是“花瓶”的父亲。
“花瓶”是我在一个推理作家的签售会上偶然认识的,因为聊得来,后来常一起出去玩,对方具体是什么背景、工作之类的从不互相过问。我只是知道这丫头喜欢推理,偶尔电影院有新推理悬疑剧上映,我们常约在一块儿去看。
据“花瓶”传过来的其他信息显示,顺子那帆布包里,还装着一个存折和一张旧版本身份证,应该是在我翻看之前被警察拿了出去。除此,今天中午顺子新开的账户里多了5万块钱,分别于昨天下午4点多转入2万元,今天中午转入3万元。随后在下午1点多的时候,被取出了25000块钱。虽然近两年冷兵器的行价不断走高,但区区一个小刀挂总不至于值这么多钱吧?
退一步说,不管价格如何,既然付了钱,刀挂的买家自然没有杀人的必要。再者说,如果是为了钱,那一支鸣镝古箭的价格绝对不会比那个小刀挂的价格低。更何况,为什么会让顺子死在我面前呢?就好像、就好像成心让他死给我看。想到这儿,我就心有余悸。
我打开电脑,在电脑上登录邮箱。点开那封没有发件地址的邮件,试着点了“回复”,竟然可以回复。我随后发了一封邮件过去:“你究竟是谁?你想怎么样?”
我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种只有在小说、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状况,匈奴兵杀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用一支古箭准确无误地射中目标的要害位置。我操,这他妈的也太扯淡了吧。
检查好门窗,把窗帘拉严,关掉电脑后我又躺回了床上。虽然我一直试图把这件离谱的事往正常合理上来想,但我还是觉察到自己内心已经生出隐隐的不安。
这个觉睡得竟然出乎意料地踏实,应该是白天时情绪有过太大的波澜,精神上也有点筋疲力尽急于休息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