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欧阳接起了话茬儿,叙述起了她和这个女孩相遇的情况:“我正往计划的方向走着呢,去找水源。结果走着走着就看见对面这女孩,哦,是萍姐,就看见对面的她慌慌张张地跑着。我当时还吓了一大跳,心想这鸟地方怎么还有女人。我看第一眼还有点害怕,但见她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拼命地跑,又是一个身板没我二分之一厚实的柔弱女子,后面也没见到什么追兵,我就壮着胆子想要过去问问怎么回事,是个男人都有点英雄救美之心。我正要小跑过去,她恰好摔了一跤……就这样,我看她挺柔弱的,就带了回来。她一直说,刚从匈奴骑兵营地逃出来,我就觉得,不会对我们构成危害。”
到现在,我和欧阳对这个女孩的身份已经完全相信,约定着继续喊她萍姐。郑纲则是一脸的漠然,一直不置可否,也不知道他是在有意观察什么,还是压根儿就不关心这个外来户。而一直心不在焉的“花瓶”却在避开萍姐视线时在我耳边嘀咕:“我怀疑她是假的。”但具体的原因,她应该也说不好,或许就是女人有时准有时不准的直觉吧。
不管这女孩是不是萍姐,她这么个小身板对我们自然构不成什么伤害,我们已经走到这份儿上,即使有人图谋不轨,也着实没有什么可以图的了。索性就带上她一起走吧,顶多也就算添了个和“花瓶”差不多的累赘。
太阳按照亘古不变的规律渐渐地朝着西山的方向迫近,可是包爷竟然还没有回来。我们早晨临分手时约定好了,正午时在这里不见不散。可现在看样子也有两三点了,包爷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萍姐一脸忧心地问我们怎么还不上路,如果匈奴兵追过来怎么办。既然都称呼她为萍姐了,自然也没必要什么事都躲闪隐瞒,我直接说道:“还有一个队友没回来,出去找水的,再等等。”我们几个在原地急得乱转,我可不想再在这样的鸟地方过夜。萍姐自己坐在角落里,看上去就知道内心里很无助,我撺掇着“花瓶”让她去陪陪萍姐,她嘴上应下后就走了过去,但从表情上明显看出了不高兴。她应该是断定了,这个萍姐不是我们现实世界里的那个萍姐,但又拿不出什么可靠的证据来,我也只能当她疯丫头胡乱猜的。
我留意观察到,“花瓶”坐过去和萍姐淡得不能再淡地打了声招呼,之后便一直打量着萍姐,说是打量更像是审视着,完全是一副两军交战抓到了俘虏,正在想法子逼供的架势。
我们三个男人在蒙古包外面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提出了三条可能的方案。
第一,我们继续等下去,等到包爷回来为止。问题是,如果包爷一直没有回来,甚至已经遭遇了不测,我们只能是白白浪费了等待的时间,而究竟要准备等到什么时候,还没有计划好。
第二,我们留下一个或者两个人等,其他人先去郑纲发现的河边想办法编一个简易木筏出来。如果留下的一两个人先等到了包爷,就和包爷一起去河边找另外几个人。如果先编好木筏或者想到其他办法,就回到这里叫大家一起过去。问题是,如果那时包爷还没回来,是否还继续等下去?
第三,大家直接朝着大河的方向走,不再继续等包爷了,等在这里既有危险,又耽误时间。但包爷是为了找水源而延误了时间,甚至此刻正和敌人血拼,我们不等的话,难免有点太不仗义。这样,包爷即使很快回来,他往哪个方向走又是一个问题。如果沿途留下记号的话,很可能被匈奴兵发现,按图索骥,我们就更加危险了。
我们三个正在权衡着,头顶的苍鹰不知何时又盘桓了起来。我粗略估摸了下,那鹰离我们大约有一百三四十米的高度,看见那鹰的时候我就有意朝它的脚部看去,我想起了在那堆白骨旁的时候看到的从鹰身上折射下来的亮光,但我不能肯定这个东西是长在鹰身上的,还是人为处理过的。我能确定的是,那折射的光确实来自于那鹰。
我把双手搭在眼皮上挡着阳光,仰头朝着那鹰的方向仔细望着。
欧阳问我这是在干什么,我说我怀疑那鹰腿上有奇怪的东西,能反光。就在这时,一道锐利的光线随着鹰的高低翻飞一次又一次地刺进眼底。我们三个正仔细窥视着那鹰身上的特别之处,那鹰正好又飞得更低一些。可是,与此同时,一道锐利刺耳的叫声在身后响了起来。
“啊——”发出这声音的是萍姐。
萍姐突然从里面蹿了出来,从蒙古包里抓起一块白骨就朝那鹰打去,嘴里还厉声地大喊大叫着,直到把那鹰打走。
我们三个男人都傻愣愣地看着举止奇怪的萍姐,“花瓶”也觉得萍姐这突如其来的举止太过怪异了。我们四个人前后围着她看了好一阵,起初她一直紧紧望着那刚刚被她吓跑的鹰,过了一会儿,她才像安心了般长舒了一口气,身子明显瘫软了许多。我用柔和的语气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此时高空上正有几只苍鹰飞驰而过,萍姐的脸上这时又充满了恐惧,她弯着身子狼狈地退回了蒙古包里。
我们跟在她的后面进了蒙古包,又让“花瓶”帮着去安慰萍姐,萍姐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她蜷缩着身子,给我们讲了事情的大概。原来她很小的时候,被老鹰啄过,并且啄得很严重,鹰在萍姐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只是“花瓶”还是在我耳边偷偷说:“她跑出去时,我们正硬找话题闲聊。你说到那鹰身上有东西能反光,我明显感觉到她动了一下,不是动得很大,但肯定是动了。然后突然就抓起骷髅朝那老鹰砸去,如果她真的是因为这种动物受过伤,她应该有害怕的表现才对。可我怎么觉得,她第一反应是要撵跑那鹰,不想让你看见鹰身上究竟有什么,这绝对不是害怕它。”我打断“花瓶”:“之前被鹰这动物所伤,看见就想报复,形成了一种复仇心理,这总可以吧。”听我这么讲,“花瓶”故意压低声音乐了出来:“你看她那样,多么淡定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我看啊,她肯定有问题。”随后又似乎自言自语,“她会有什么目的呢?”
我们选择了在原地等包爷,这个决定最后是郑纲做出来的。萍姐的精神状态,似乎从方才袭击那只苍鹰开始就不太正常,我总觉得她有些局促不安。“花瓶”这次是主动去“照顾”萍姐的,但我自然看得出,她是要借机监视或者试探萍姐。
天慢慢地开始黑了,黑幕就好似一张密而不透的大网把整个世界的天光一点点收纳起来,留到太阳再次升起时再一点点放出来。我们一直等到了天色将近全黑,包爷还是没有回来。
“喂,你看起来怎么这么焦灼?”这话是“花瓶”对着萍姐说的。我应声看过去时,萍姐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花瓶”却一直充满质疑地盯着萍姐看,稀薄的青黛色夜幕中,萍姐的脸上也表现出了些许不适,我着实有些看不过去,想去打个圆场,佯装嗔怒地对“花瓶”说道:“花瓶花瓶,干吗呢你?!”刚说完,萍姐却大咧咧地看过来说道:“没事没事,可能这美女有点误会。”说完,萍姐像是不想和“花瓶”一般见识,起身向外面走了过来。
萍姐走过来时,脸上的表情很是平和,冲着郑纲礼节性地微笑了一下,随后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时变得轻松亲切了不少,她问道:“我们今晚睡这儿,在这儿等那位队友,还是怎么办?”随后又补充道,“这里是匈奴的古部落,他们即使对我们几个人的命没有兴趣,肯定也不会任由我们停留在里面。我们今晚最好别在这里过夜,避免和他们发生冲突。”
很快,天便彻底黑了下来。
几颗星星在吃力地眨着眼。
过夜是我们此时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并且这个问题已经紧紧地逼到了眼前。对于这种情况,我一时也没有明确的主意可说,郑纲倒是很坚持:“再等等看,不能这样丢下包爷不管。”
就在郑纲这话说完不到一分钟,萍姐指着西南方向忽然疑惑而惊恐地说:“那是什么?”我赶忙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大片闪烁不定的青色火光,正如海面上随波涛起伏的船灯般向我们这边靠近,那是一大片,足有数百盏之多,在夜色中飘浮不定,显得庞大而神秘。
“花瓶”这时也好奇地跑了过来,朝着西南方向看去,她疑惑地说道:“鬼火吧,这片无人接触的区域,说不准已经埋葬了多少人的尸骨呢。形成鬼火,即使是这么大片的鬼火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我之前和“花瓶”看过一个推理电影,里面推理的过程中就涉及了“鬼火”,我们俩当时都觉得那情节里面有漏洞,怀疑那编剧用“鬼火”来自圆其说。为此,我们俩还特意跑到网吧,一起仔细查了关于“鬼火”的资料。
按照科学的解释方法,所谓的“鬼火”实际上是磷火,是一种比较普遍的自然现象。也正是因为这玩意儿常出现在农村的坟地里,自然而然地就带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所以才被起了个这名。因为早些年还没有火化一说,人死后都直接埋在地下,尸体长时间埋在地下就会腐烂。人体内部除了我们化学课上都学过的碳、氢、氧三种主要元素之外,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其他元素,比如磷、硫、铁之类的,尤其是人体的骨骼里含有较多的磷化钙,这里面的磷元素会通过各种反应转化成磷化氢,而磷化氢是一种气体,并且它的特质就是燃烧点非常低,在常温下与空气接触就能燃烧起来。被埋在地下的尸体产生了磷化氢之后,会沿着土地的裂痕,或者是小到不能再小的缝隙冒出来,等它冒到地面后就会和空气发生反应,就会燃烧,燃烧时冒出来的光亮就是磷火,也就是常说的“鬼火”。
我将“鬼火”的资料用几句话简单解释过后,萍姐又质疑地说:“可是今天晚上连一点风丝都没有,而那‘鬼火’即使再轻,也总要有风时才会被刮着移动吧,并且即使离得这么远,我们也不难看出来,它正在快速移动着,现在看起来就比方才亮了很多。也就是说,它正朝着我们这边移动,这么一大片区域,一路平坦,按理说也是没有风的,除非……”
萍姐的话被郑纲打断并接了下去:“除非有人或者动物正从那里经过,这样就能带动空气随着他们(它们)流动,由于磷火很轻,如果有风或人经过时带动空气流动,磷火也就会跟着空气一起飘动,甚至伴随人的步子,你慢它也慢,你快它也快。也就是传说中‘鬼火会追着人走’的科学原因所在。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一大批人或者动物,正在朝着我们这个方向移动过来,并且速度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