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前辈,您太客气啦!”万念白连忙抱拳施礼,心想阴间也应该礼多人不怪,虽然免不了过于俗套,却是比较聪明的做法。
“有一事不明,我还想问问万少侠,您路过此地的具体原因?”慕容老爷子略微迟疑,眼神如电问道。
“我本从炼狱第三层折返,准备回入阳间,去处理一件紧要的事,不料误打误撞来到你们慕容庄,对附近那股怪异的黑色煞气颇感好奇,于是想探查个究竟,结果却与这几位蒙面黑衣人不期而遇,所以就……”
“万少侠不必拘泥阴阳有别,哈哈……您能来我们慕容庄是件天大的喜事,求还求不得。”老人不等万念白说完,便讳莫如深岔开话题,转身吩咐道:“剑儿,快给几位贵客看座,吩咐后堂上茶。”
慕容剑热情招呼六位,坐入左首的太师椅,然后快步走进后堂,不一会儿,十数杯热气腾腾的清茶,由碎步而来漂亮端庄的年轻丫鬟,先后端在众人面前的小几上。
丫鬟走后,慕容前辈收起笑脸,忧郁地说:“想必几位来到慕容庄,已经发现了这里气氛紧张,今天确实不比往日。万少侠所提的黑色煞气,正是我们聚在此处商谈的原由。”
“哦!前辈可否让我们知道?”见半天没人搭话,万念白不得不皱着眉头追问。
“三天前,慕容庄来过一个不速之客,杀死庄内五位家丁,并扬言要荡平我的全家,灭我九族,因此今日特地唤来剑儿的几位叔伯舅爷,希望能给我出些主意,你们却意外到此……”
对面正襟危坐的那几位老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似乎早已知晓了事情的来龙气脉,却对此一筹莫展,想不出任何好办法。
此时,万念白的身边‘呼’地站起一人,正是对他发过暗器偷袭的黑衣人,义愤填膺地说:“那位不速之客到底何许人?居然敢如此嚣张跋扈,前辈快快说出来,看我不收拾他。”
这人的一位随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动作极其隐蔽乖张,似乎不想让主人强出头,黑衣人却并没有理会,愤恨至极使劲甩开拉扯。
然而这些不需要操心,祸福旦夕,谁死谁生,对于万念白这个局外人来说,本来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更没有兴趣多管闲事。
可那位拉扯黑衣人的随从,自打紧挨着自己坐下来以后,始终在朝万念白挤眉弄眼,这搞得他心情烦躁,莫名其妙压抑难挨,尤其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让人感觉似曾相识很熟悉。
“阎小……少爷,果然可以称得上侠肝义胆,要是能帮慕容庄度过眼前这场劫难,老夫一定对您的大恩大德,感激涕零,永生不忘。”
“大伯,您太客气啦!这是我们习武之人该做的份内事,不会像某些人那样冷酷无情。”这时,黑衣人朝漠不关心的万念白,气急败坏瞟来一眼,接着说:“把经过仔细讲一讲吧,我好想个办法帮您。”
说完,黑衣人快步走到厅堂上,跟在自己家一样,不用别人请,便一屁股坐在老人旁边闲置的太师椅中。
“事情是这样的,哎!说来话长,我们慕容家三代单传,我活到四十有二,终于喜得剑儿这个独苗,因此对他更加恩宠溺爱。剑儿从小娇生惯养,人倒也聪明乖巧,除了平日吟唱诗词歌赋,还喜欢舞枪弄棒。“
“这是好事呀!“
“你接着往下听,为了这位爱子,老夫特意请来多位教头,传他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我本想让剑儿能防身便好,不料他生性嫉恶如仇,长大以后喜欢沾惹事非,一向看不惯那些横行霸市之徒。”
“慕容前辈所讲,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啦?”
“喜欢沾惹事非,自然要有引火烧身的那一天。“
“爹,这事不用您老操心,出了什么乱子,全由我一人来担待。”
“混账!还嫌闯的祸不够大,是不是?你……你想我赶紧死对吗!”慕容前辈大声骂完,早已气得全身颤抖,脸色酱紫难看,表情异常激动。
等大堂里寂静片刻,黑衣人追问道:“之后呢?您说下去呀!”
“就在一个月前,这逆子带家丁路过南营村,撞见一位好色的厉鬼在强抢民女,他气不过便上去搅了人家的‘好局’,还把厉鬼的手下打伤致残,人家自然会找上门来,于是就有了这场节外生枝。”
“哦,原来如此。”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杀死五个家丁以后,厉鬼强攻庄内不成,便抢占离此两里地的八喜村,每日午夜时分前来搅扰,让我们慕容庄苦不堪言,只能加强戒备,防止意外发生,可这终究不能解决问题。”
“厉鬼的法术如何?你们应该见过他的模样吧!”
“只有剑儿知道他长什么样,其他见过厉鬼的人都死了。这人法术高深莫测,行踪飘忽不定,可谓来无影去无踪,使我们非常头疼!”
“慕容老伯不用惊慌,今夜他只要敢来,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黑衣人麻利转身,吩咐道:“如意和安红去后院,在屋顶找有利位置藏好,小倩你带芙蓉守前门,如果发现了厉鬼的影踪,立即呼喊为号,不要冒然出击。”
“是。”
几位随从答应一声,陆续快步走出前堂,到主人吩咐的岗位去值守。
眼见那位频频向自己眉目传情的美女离开,万念白不免有些失落,生怕叫小倩的姑娘会遇到危险,而面前站立的黑衣人,必然是阎王爷的小女儿阎云熙。
对于这位有着侠肝义胆的千金小姐,她给万念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性格爽朗泼辣,做事雷厉风行,有些时候比男人还果敢,偶尔又是那样‘小家子气’。
万念白决定先不捅破这层窗户纸,看看这位敢替人出头的大小姐,手上到底有怎样高深的本事,只等她危险临近,再出手相救不迟,也算还她爸阎老儿一个人情。
黑夜已经过去大半,慕容府中安静的出奇,每个人似乎都已经疲惫,架不住困倦开始打盹,万念白也不例外。
他微闭双眼抱胸而坐,对于身陷与己无关的题外事,感到一丝后悔和焦虑,心中急切想尽快赶回阳间,去处理血红太岁即将找上万家的烦恼。
阎云熙倒显得很有精神,她依然黑纱遮面时不时走动,从焦躁的外表和神情,可以看出天生是急性子,涉世未深又喜欢热闹,这点正好跟她的老子阎罗王截然相反。
慕容剑也在前堂上来回度步,面容辨不出是喜是悲,时而低头凝神沉思,时而仰望月光怡景,他的那份沉着与冷静,让万念白十分欣赏,不知不觉升起了几分好感。
老者们因年事已高,都单手扶住案几朦胧似睡,有的干脆卷缩在太师椅中,不卑不亢地打起鼾声。
这样的夜很撩人,全身莫名其妙透过寒冷,尤其忽闪火把的‘噼啪’声,均在暗示气氛的紧张压抑。
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尽头,突然无缘由刮起一阵夜风,使各处火光呼啦作响不停,所有人从睡梦中强打精神。
侧耳细听,声音似乎来至后院,那里的竹叶摇摆不定,狂风一波紧过一波。
判断出大体方位,本打算不参与身外事的万念白,由于急于想脱身,忍不住敏捷跳离太师椅,冲出门廊,念出移身口诀,闪动身形窜上屋顶,遂即朝后花园奔去。
此时,远处已经响起了打斗之声,跟随而来的阎云熙和慕容剑更加心急,在屋檐上不做停留,起落间全速赶去,腰间宝剑几乎被同时拔出鞘。
万念白有意查看两人的实力,反而减慢了身形,气定神闲落在最后。
临近后花园,便能听到惨叫声连连,那里阴风大作寒风刺骨,让人不禁皱起眉头,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眼前情景触目惊心,只见一处偌大的花园,横七竖八躺着多具尸身,大部分已经支离破碎、残缺不全。
地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有些没有头颅的尸首,正从脖颈里喷出艳红的血柱,以身上穿着来判断,应该全是慕容府的家丁。
阎云熙两位守卫后院的随从,相互搀扶坐于花坛边,嘴角挂着丝丝血痕,身体似乎受了重伤,但是看上去应该不会有大碍。
一扇别致的花园木门,此时大敞开碎屑满地,门外直通竹林深处,金属的撞击声从那里响起,万念白抛下两位女侍,连忙朝前追去。
强烈的气流带起满地落叶,被阴风裹夹着遮天蔽日,金属的交汇之声突然停止,风遂即小了很多。
快步走入打斗现场,方圆数十丈内光秃一片,竹子系数不见,剩下冒着丝丝白烟的焦土地。
阎云熙用来遮脸的黑纱,已然不知去向,她娇容失色汗流浃背,正大口喘着粗气,胸脯不住上下起伏。
慕容剑神色慌张,呼吸略微急促,紧握宝剑的右手抖个不停,牙关紧咬恨意写在面上。
他俩身前五丈开外有团黑影,安静伫立在空地的中间,有气无力耷拉着脑袋,把弓虾般的后背露给敌手。
黑影听见有陌生脚步靠近,又嗅到活人的气味,脑袋不由自主扭过来,用冰冷的目光瞟向万念白,随后‘呼’的一声快速转回身。
现在可以看清厉鬼的形象,他身高二米有余体型魁梧,躯体包裹着一件血红色的破烂披风,影影绰绰中可以望见,有银色铠甲护身。
裸露在外的肌肉,无一例外腐败漆黑,在每个呼吸间,贴于眉心的定鬼黄符一起一落,露出满口阴森恐怖的烂牙。
厉鬼的牙齿不但腐蚀严重,还有斑斑血迹和人体组织,嘴里吐出大股尸气,在身前形成一片白茫茫的雾。
万念白的意外出场,忽然引起了厉鬼的狂性,他猛地抬起双臂,直挺挺扑过来。
对方来得太过突然,万念白根本没做准备,只好连忙躲闪着后退,同时取出阎魔赤炎剑防身。
然而还是迟上一步,厉鬼这时已经冲到跟前,鬼手带着阴风抓向面门,动作看似很缓慢,速度其实非常惊人。
眨眼间,黑色吓人的尖利指甲,毫无防备抓到眼前,想躲开根本来不及,慌乱中,万念白机智挥起手臂,硬生生将利爪挡开。
可是这股劲道极大,把他连胳膊带人带起整整一圈,还没收住身形,谁知迅猛攻击顷刻又到。
他急忙猫腰蹲下,双臂贴着头皮惊险掠过,借这个空档,万念白顺势用力踹出一脚。
不曾想,对手的身体异常结实坚硬,这脚的唯一用处,是自己被顶出好几米,四仰八叉摔倒在地。
厉鬼如影随形跟过来,伸直僵硬的手臂,跟棵伐倒的大树一样,带起一股劲风小山般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