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上。
万念白以极快的速度狂奔,他几乎使出了自身的全力,却终究无法再次突破气爆。
与阎魔赤炎剑一飞冲天,又急速下坠的超爽感觉,令人格外心驰向往,神迷已久,突然间找到不一样的自我,然而现在又不免带来一些失落。
曾经红光极盛的剑身,经过意念猛催之后,犹如累坏了的孩子,全无当初的激情与热度。
此时,它像淬过火的匕首,逐渐失去红芒黯淡下来,静静地闪烁着谜一样的金光,似乎正进入某种休眠状态。
沿炼狱小径一路疾驰,偶尔能看见几个孤魂野鬼在活动,想必又到了阴间所谓的白天。
这正好可以让行动不受束缚,也省去不少烦恼,穿越炼狱第三层的大门,万念白与守门老者打了个照面,但是彼此都没主动开口。
他本意向老翁讲几句好话,来来去去从门前经过多次,没交过半文过路费不说,还给人家平添了不少麻烦。
然而对方始终阴沉着脸,紧皱眉头不住打量,目光里似乎有意躲闪,话更是不愿多说,这使万念白最终放弃了想法。
毕竟嘴巴生在人家身上,不愿跟你言语交流,也只好不再勉强,不卑不亢拱拱手,大家就此别过。
来到宽广的炼狱第二层,万念白急忙飞上天空,既然找不到突破气爆的感觉,他的意志消沉了不少,只想着一心赶路。
正懒散沿炼狱小径向前疾驰,忽然间警觉出异常,在自己身体左侧较远的地方,平地里升腾着一股黑色煞气。
它翻滚升腾遮天蔽日,而且浓厚无比,从竹林环绕的不大村落中窜出,直冲上九霄云外,到达苍穹的最顶端。
粗略估算,这股煞气的直径不下百十丈,根部漆黑杀机很盛,浓度向上逐级减弱,粗细也随之变小,犹如一团巨大的黑色火焰。
这引起了万念白的极大兴趣,特别想去弄明白其中的原委,他当即减缓速度,向庞大煞气的中心寻去。
然而飞到中途,又觉得过于莽撞,于是寻找到附近的一处庭院,落在门前米八宽的石板小径上。
小径蜿蜒曲折,直通幽深浓密的竹林,枯黄的竹叶落满一地,不时能看见几块大石藏于其中。
阵阵清风刮过碧海,棵棵翠竹摇曳不定,空气清新风景怡人,鸟唤虫鸣别样情怀,间杂着几片竹叶柔缓飘落。
不急不慌背手前行,竹林里猛然寒光轻闪,有东西急速朝这边飞来,万念白本能变换身形,躲过的同时顺手捏住一件来物。
如果是以前的他,做起来恐怕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松,然而自从受老和尚的两次点拨以后,万念白早已脱胎换骨,好似获得了新生一般。
在他的身体里有股蕴藏,并且巨大的力量,每到危险关头,便会无声无息瞬间爆发,展示出无与伦比的潜能。
抓住来物冷眼细看,却是片普通不能再普通的鲜嫩竹叶,这让人不免产生疑惑,转头望向另外几枚飞镖,它们被万念白躲过,正深深嵌在坚硬结实的竹身上。
能把一片纤细轻巧的竹叶,当成锋利的飞镖来杀人,还可以贯入竹杆极深,单就这一手功夫,也绝非等闲之辈。
最令万念白惊诧的是,自己居然没有事先发觉危险,和对方的藏身之处,以及还有多少人。
沉下心来观察周围动静,把每个细节留意一遍,他露出淡淡地轻笑,重新背手佯装举步向前。
果不其然,竹叶暗器又来,这次终于被看个清楚,发射地点分明是块黝黑的石头,仔细分辨,又能发觉出一些不同。
找到了对手的蜘丝马迹,此时竹叶正急速飞来,距离已经间不容发,万念白只好把心思收回,脚下连续变换位置,轻松躲过身前形成的暗器大网。
眼前虚影一花,用夜行衣罩住自己,躲身在山石后面的黑衣人,察觉万念白已经来到了身边,可是不等他做出反抗,精心布置的伪装已被扯下。
去掉了障眼法,蹲在地面的黑衣人赫然出现,万念白不由感到好笑,对方不过是位身材娇小,看上去还有几分柔弱,被吓得面色苍白举止无措,还带着震惊与愤怒的少年。
自鸣得意就会掉以轻心,周围突然间站起四位,与黑衣人同样装束,黑纱遮脸怒气冲冲,齐刷刷亮出宝剑的随从。
寒气逼人,又尖锐异常的银色剑尖,把万念白密不透风围在核心,不能不说是个大大的意外。
双方僵持片刻,黑衣人缓慢中站起身,冷眼不住上下打量,充满了盛气凌人和挑衅,也有不服气和委屈。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出现?”
“这也正是我要问你的?”万念白冰冷回敬道。
“本小……少爷,游逛无常逍遥自在,地狱全都是我家,想去哪儿便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眉头紧皱嘴角上扬,万念白忍不住讥笑道:“好大的口气,地狱都是你家的!敢报上姓名吗?否则,偷袭我的这笔账,咱们要好好算一算。”
眼见话不投机,手持宝剑的随从们有意抢先发难,却被黑衣人抬手阻止,他恶狠狠瞪来几眼,怒声吼道:“你的口气比我还大,别以为有位了不起的师傅,就可以在别人面前耍狂,本少爷不吃……”
两人正你来我往斗嘴,远处的竹林里传来狗吠,还能看见众多围过来的火把,这让万念白顿感事态严重。
不一会儿,近百人的队伍聚拢到眼前,数十条恶犬不停狂叫,对方杀气腾腾,个个手持兵刃。
小竹林被照得亮如白昼,四周围满水泄不通的人群,从他们当中走出一位英俊少年。
他面容清秀温文而雅,眼神空灵脱俗干净,全身书卷气很浓,穿一袭金领深蓝云衫,玉树临风背手静立,虽然个头不算高大威猛,但透着一股子少有的英气。
年轻人缓步走近,停下后清了清嗓子,义正词严地说:“小可复姓慕容,名单一个剑字,敢问几位,到我慕容庄有何用意?”
“我叫万念白,只是偶然路过此地,本想进庄询问一件事情。”
“喔!不知万兄询问何事?”
“庄北升起一股很强的黑色煞气,我有意探听它的虚实。”
见万念白毫无保留道明来意,慕容剑不由大吃一惊,定睛凝望半天,再次问道:“这位仁兄并非鬼魂,必是阳间的凡人,你如何来到的地狱呢?”
“呵呵……”万念白背起双手笑而不语,似乎对自己不愿多讲。
这时,从黑衣人的随从中走出一位,他小步轻移举止乖张,踮起脚尖靠近慕容剑的耳边,对后者轻声耳语几句。
慕容剑对万念白投来惊诧的目光,不等他开口说话,瘦小侍从又小声嘀咕片语,这次看向黑衣人的眼神,显得更加错愕。
低头沉吟片刻,慕容剑拱手施礼道:“眼前几位如若不嫌弃,请跟小可回庄中一叙。”
随后,他扭头对身后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轻声吩咐道:“葛老前辈,请您先走一步,向老太爷讲明竹林生人之事,以免引起庄内恐慌。”
管家心领神会应承一声,带两个下属急忙赶回庄中,慕容剑这边伸手相邀,带领浩浩荡荡的家丁队伍,将六位客人引向慕容庄。
踏上曲折的林间小径,没走多远来到一座拱形石桥,慕容庄便坐落在河对岸。
眼前的院落占地不小,全庄总共二三百人,门前小桥流水潺潺,青松翠竹相映成趣,漆黑的大门高贵威严,只是庄内到处点起火把,每个人脸色严峻,能看出有大事发生。
那位精明强干的葛管家,已经回到庄中禀报过老太爷,先一步等在门前,带领几位直奔正堂而去。
走过门厅,来到前院,一段很长的水榭相连,桥下颇大的观景池,粉嫩的莲花点缀在绿水之上,无数金鱼嬉戏畅游其间。
正堂中灯火通明,上首太师椅端坐一位白发老者,下面还坐着多位花甲老人。
等客人鱼贯走入大门,目光齐刷刷投向万念白,随后转往五位黑衣人,所有眼神里都充满了疑惑。
慕容剑恭敬说道:“爹、五位伯伯,我身后这人叫万念白,他说偶经此地想问些事,不巧撞见对面那五位黑衣人,虽有些小冲突,但不是冲本庄而来,请大家放心。”
白发老者久经事故,端起杯从容呷了一口茶,抬起头温声细语地问:“几位可否如实向老朽道出身份?”
“我叫万念白,来至阳间的凡人,其它无可奉告。”
皱了皱眉头,白发老者看向五位黑衣人,其中那位领头的,缓步走到老太爷的身边,抬起右手贴近对方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
慕容老太爷立即大惊失色,连忙站起整理身上衣物,正色地说:“小人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黑衣人咯咯轻笑几声,拽住白发老者的衣袖,将他轻缓拉坐回太师椅,然后继续讲起悄悄话。
等他说完,慕容老太爷已经惊得目瞪口呆,满脸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将万念白重新打量一遍,半天才又一次站起,拱手说道:“久仰大名,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