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说,接下来,你将一切顺利。
追上小田,已经是在五六公里后了。小田在漆黑的道路上竟然拉跑得那么快,令我们吃惊。我们多次怀疑,小田根本没出门,或者跌倒在一个地方,而我们跑得太急错过了。我们一边怀疑着,一边追赶小田。五六公里后的道路上,能够借到远处过往车辆的灯光,有了灯光,我们行走起来就更顺畅了。
回到工地,弟兄们压住悲痛,找来塑料泡沫把唐小军老婆的尸体包裹成长方体。为了节省开支,不引人注意,他们精选我陪唐小军把亡妻送回老家。
天快亮时,我们的板车已经到达汽车总站停车场后门。唐小军去买车票。为便于搁尸体,唐小军买了四张最后排的票。
如果尸体被发现怎么办?我们不敢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检票时,乘务员不让上,说这东西太长。我们拿出四张票,说,这是个易碎品,我们要时时扶着。乘务员说,你们过检了吗?我们说,检了。乘务员就让我们上去了。
从我们打工的这座城市到唐小军家,要经过一个比这座城市更大的城市,然后从城市到县里到乡里到村,就是说要倒四次车。这么大的困难,我们能成功吗?我的心里咚咚地打鼓,并请求天上所有的仙人保佑。
唐小军抱着老婆的头,她的脚搁在我大腿上。也许,弄反了。因为我们包得两头一样大小,包得不露痕迹。里面的尼龙纸包得很严实,就算真的发臭,气味也不至于散发出来。我和唐小军很少说话,我们都累极了,车开不到半小时就睡着了。
三个小时后,汽车到达另一座城市。这是一座我完全陌生的城市,听说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我们等所有乘客下车后,才下车,这样避免与人磕磕绊绊。我们把尸体放在站内的地上,唐小军叫我看着,他出去买票。
要好好看着,别让人碰了。他说。
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我就将尸体竖起来,斜靠在我怀里。死人真的很重,半扛着唐小军老婆,我的肩膀不一会就酸了。
十五分钟后就有一趟发往县里的班车。唐小军一手拿着票另一手拿着一袋食品。等了几分钟,检票了。
抬的是什么东西?司机问。
尸体!我脱口而出。这是过于紧张所至。
开什么玩笑!司机严肃地说。
能是尸体吗?是石膏制品,易碎,我们必须捧着。唐小军向司乘人员递上四张票,两人四张票,司机一看乐了,大声说,他说他们扛着尸体。
已经坐在车上的乘客笑了起来。
你们敢抬着尸体上我的车,我枪毙你们。司机说。谁都看得出司机在开玩笑,随后他就随车上的DVD唱起了歌。
这车仍然坐得很顺利。从城市到县城,车花了2小时10分,这是离市里最远的一座县城。到了县车站,唐小军吐出的气就顺多了。车站不大,车子倒塞得满满的,主要的是没人安检。我们把尸体搁在侯车室的长椅上,一人坐在一边,我们又开始抽劣质香烟了。我的耳边传来唐小军他们家乡的话。他们的话,我听不太懂,我和唐小军都说普通话。别看我们是民工,我们有说普通话的习惯。
从县里到乡里的车少多了,我们足足等了四十分钟,才登上班车。
抬着什么?司机说。
尸体,我们抬着尸体上车了。我大声地说。车上人哄哄哄地笑起,。唐小军和他们说了几句家乡话。我们仍坐在最后排,尸体仍然搁在我们两个人的腿上。说实话,我的腿被他老婆压伤了,现在一搁上去就疼。
去乡下的路差多了,据说我们现在走的是老路,新路正在建高速路。被公路部门闲置了数年的老路又非常热闹了,车辆摇来晃去,我们的脑袋也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