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扶就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抽空了,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
只是短短的一恍惚间,提扶脑海中闪过袁道与自己相伴相扶成长的点点滴滴。她忽然发现存在她记忆里的每一件事都闪着袁道的影子。他是根植在她精神世界里的,无法拔除。
泪眼婆娑的哭了一会儿,提扶用绢帕擦干了眼泪,她必须尽最大努力去挽救他的生命。如果实在无能为力,他真的离去,那么,就让她陪着他一起到黄泉路上继续做个伴吧!
打定了主意,提扶发现她的心竟然沉下来了,从所未有的解脱感,竟然全身心的轻松无比。
看着莲子急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无头苍蝇似的。提扶道:“莲子,你能否出得这杏花苑的大门?”
莲子道:“小姐想做什么?奴婢也不知道那帮混帐东西能不能拦着奴婢!”
“莲子,你试一下,如若不行,你便派个粗使丫头出去给濯缨水阁送信。叫楚先生通知道里,道里那里一定有草药可以帮助袁道闭住呼吸,息国有定例,无论身犯何等重罪,临刑之前亲属是可以送断头饭的,叫道里把药加在断头酒里,只要袁道在水中闭住呼吸,短时间内憋闷不死,便给了我们援救的时间。再吩咐楚先生去找查四儿,他不仅功夫好,水性也是绝佳。叫他待袁婆婆她们离开了,立刻下水去营救!”
莲子此时除了焦急,已经没了半点主意,心慌意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听了提扶井井有条的安排,突然间觉得坐在面前这个从容镇定但依然稚嫩的女子,根本不象个才十四岁的孩子,她自己比小姐虚长八岁,竟是白活了。遇事还不如小姐来的冷静。
莲子担心自己若是也被拦住不得出入反而耽搁时间,便派了个伶俐的粗使丫头去报知楚高义。
袁道和绢丝被绑住双手双脚,用白布堵了口,分别装入两个竹蔑编织的猪笼里,在楚府的湖边等死。
袁婆婆正要吩咐奴才抬了猪笼登上一只小小的画舫。好将画舫划到湖中央再将袁道和绢丝二人沉入湖底。
楚高义和查四儿离老远便扯开嗓门儿大喊:“袁婆婆,且慢上船!容我等送他一程!”
袁婆婆知是送断头酒来了,息国自古以来便有此习俗,倒也没有理由拒绝。便摆手示意仆人们先停下手。
楚查二人来到湖边,打开食盒的盖子,取出酒菜来,将袁道口中的白布掏出来,喂他喝了一碗酒,吃了几口菜。
袁道面色苍白,看不出悲伤和怨恨,却是满脸的落寞,他哽咽着向袁婆婆为绢丝求情:“婆婆,我死不足惜,却是连累了绢丝姑娘。她的确是冤枉的,能否枉开一面,饶了她吧?婆婆若能饶过了绢丝这一回,我来世定当结草衔环报答婆婆的大恩大德!”
袁婆婆闻言只是冷哼了一声,并不作声。然后,示意仆人又将袁道的嘴给堵上了。
楚查二人又要喂绢丝吃口酒菜,绢丝口中白布一拿出,立即对袁婆婆破口大骂。
楚高义想劝说绢丝喝上一口酒,绢丝却使劲儿将头左右摇晃,拒不喝这口断头酒。
袁婆婆铁青着脸,也不等绢丝吃了断头酒,便叫人将她的嘴重新堵上了。向楚查二人福了一福,便叫仆人抬了两个猪笼上了画舫。
查四儿看着渐行渐远的小画舫,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倒不是非要救袁道,只是听传话的丫头说了,小姐已经下定决心,若是袁道死了,她决不独活。
袁道的小命儿不值几个大子儿,可是提扶的命却值钱,不能拿来做赌注。
于是,查四儿担忧地问楚高义:“我说,道里那老酒鬼的药酒能行吗?万一要是不好用,或者药效持续的时间不够长,袁道那小子可不就彻底玩儿完了吗?”
楚高义却对道里的医术绝对的信任,道:“这个我倒并不担心,我是担心道里被咱二个给捆了,不让他来救他干儿子,若是秋后找咱俩个算帐,那可是防不胜防啊!那个老酒鬼从来就不按常理出牌。他一直很疼袁道这孩子,这要是逼急了他,指不定做出什么无法收拾的事情出来!”
楚高义自从十四年前在灭度庵被爆炸炸伤之后,眼睛也因当时的高温灼伤受到不小的伤害,这些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视力越发的退化,视物显得非常模糊,他甚至看不清湖中央的人把没把猪笼丢进湖中。
他看不清又着急,便不停的询问楚高义。
查四儿是有功夫的人,目力极好,手搭凉蓬正盯着湖中央那个小画舫。耳中听到楚高义絮絮叨叨的询问,这火气噌的一下就窜上来了,没好气地道:“楚八怪你能不能把你那张臭嘴闭上一时半刻的,你问得我心烦。我这盯着呢,有情况我就告诉你了,你怎么跟只苍蝇似的嗡嗡的讨人厌?”
楚高义当然听不得他的臭话,两人依惯例一边盯着袁婆婆她们一边开始打嘴仗。
袁道喝了道里的药酒,不久便处于一种假死状态,暂时停止了呼吸。被扔进湖水里他丝毫感知不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袁道觉得脑袋巨痛,似是被坚硬的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
他使劲儿睁开眼睛,强烈的阳光穿透清澈的湖水让他依稀仿佛看到了一个圆形的,中央凸出并雕刻着一只怪兽头颅的门。
他便感觉自己好象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这个场景一直在循环不断的播放着。又好象这个情景已经是非常遥远的过去了,既模糊又真实。
他猛地甩了甩头,张开嘴想大喊一声,确认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可一张嘴往湖水猛地往咽喉中倒灌进来,他呛了一口水,本能地憋住气,防止自己被水呛死。
他只觉得一只大手似巨钳一般拉着他的一只脚,使他倒退着迅速穿过圆形的门向前游去。
随着额角的疼痛一波一波的袭来,脑中残缺不全的记忆碎片也在刹那间聚拢起来。
十四年前信阳大水,他只记得一觉醒来时已经是身在信阳城外的护城河里,差点被淹死,幸好被干爹所救。
可是,他努力的想回忆落水前后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每每思及此事,均是以头痛欲裂而告终。
据干爹讲,他曾在医书中见到过此种病症的描述。此症被称为离魂症。
这十四年来,道里曾用各种手段试图让袁道想起信阳大水前后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究竟是谁,那人又为什么将他捆成粽子似的扔入水中?
可是,十四年过去了,道里也没能成功了医治了袁道的那段离魂症。
袁道自己也已经放弃了那段经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反正并不影响正常的生活,除了那段记忆,其他的他都回忆得起来。
这次被那个雕刻着怪兽的圆形门撞了额角,他的脑海里一下子便闪现出十四年前那几天的经历,历历在目,清晰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