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会觉得伤痛,这样微小的刺痛三五不时地就跑出来,我以为我防范的足够好,我以为我是微笑地送走师傅的,偏偏却不经意地把着些数年的事全都翻上来,一寸一寸地听着自己的心沉沦。
母亲看着我又像小时候那几年没日没夜地看书,担心写在脸上并不走过来劝慰我。
我知道自己的样子让家人担心,可是停不下来,我怕一不小心就被积累在心头的哀伤,那些无奈的哀伤湮灭。
母亲同父亲商量今年的春节回安陵郡去过,朝堂上琐事不断,****风头也是好的。
我穿得厚实,于是从车里出来,坐到车弦上。再一次还乡,不若当年,眼前尽是冬日之景。偷偷学人感怀一下流年如斯,然后让沸腾在血液中的哀伤再度安眠。
回到自家老宅,数载不见张伯张婶已尽显老态,张家阿哥早已成亲,如今有个三岁的小娃娃名唤长生,甚是伶俐乖巧,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张婶还是拿我当个小娃娃似的疼爱,变着花样地给我做安陵郡特色的小吃。不出半月我就比刚来时圆润了不少,张婶更是欢喜的,说道:“小姐且莫学长乐那些小姐们个个把自己饿得纤瘦,女孩子还是有些肉看起来健康可爱。”
我捏捏自己本来就有些婴儿肥的脸颊,现在更肥嫩了不少,不过镜中的自己看上去当真年幼了不少,原来驻颜术第一秘诀是吃的胖一点,等回到长乐假以名目传播开来定能赚上不少,想着咸草堂前夫人小姐争相来求方子的场面,不自觉的大笑出来。
“秧儿?你自己在那边笑什么呢?”母亲诧异地看着我。
“母亲,秧儿突然想到了一个生财之道,说不准会比父亲的俸金高出许多呢!”
“秧儿,你在打什么主意?”母亲看我的眼光开始有些忌惮。
“秘密” 我开始琢磨起整个计划来,师傅留给我的《伽南药典》中又很多篇都是关于驻颜的,当时怎么就以为这些方子浪费纸张,不如多些治病救人的记载来的好,唉,果然是年少无知……
“秧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且不可因为金钱用上不正道的心思,再说你本衣食无缺,花这心思干嘛……”母亲还是说教兼念叨。
我笑着跑了出去,“母亲,秧儿不是君子,是小女子!”
安陵的新年是简约温婉的,没有往年访客的刻意礼节,只有相熟的邻家互送些亲手做的吃食互道吉祥与平安。虽不若长乐般繁华与热闹,这反倒多了浓浓的人情味儿。即使互不认识,小孩子在正月里也能讨到糖果与点心,所以新年里最快乐的就属孩子们。
时间飞快,东去又春来。
春日繁丽,西园柳绿,问人留不留。
大片大片明艳的油菜花在艳阳下灼灼明亮,野蜂蝴蝶花丛飞舞,不安分待车上,却愿意在阡陌中自在奔跑。长乐我又回来了。
三月未归,长乐也换上了春颜,花纷飞,树新绿。
都中自然是有新鲜事儿的,一回家中,管家就送来几封帖子与我,有司徒衡,有姚姐姐,还有陆浩师兄……
据说此时都中为新太子南宫雨乔选妃之事已经圣上准奏,礼部呈上适龄女子的画像及家世的画册。
画册上自是有我的。
父亲一回都中,礼部官员就同父亲讲述此时,还特意恭喜父亲即将与皇室联姻。
我在家中同母亲抱怨,“母亲为何皇家会钟情一个老姑娘,姚姐姐也就罢了,长乐第一美人,这么多年也没有谁家小姐能与其比肩,而我素日常做男装打扮,要模样没模样要贤淑也不贤淑,琴棋书画一样不精,反倒得了厚爱,若天下女子都如我这般,唉哟,我自己想想都觉得很头疼。”
母亲便认真的端详我,“当真不嫁?当真不想嫁?”
“当真!”
“那秧儿有没有中意的男子?”
“这个……”我慎重地把认识的人统统想过一遍,“母亲,秧儿发现,秧儿把相熟的男子都当做哥们了。”
母亲很了然的点点头,做追忆状,“秧儿这么说来,还真像我,想当年呀……不提了,幸亏遇见了你父亲。”
“是呀,秧儿也无奈,为何我这代就没有像父亲那般的人呢?”我顺着母亲的表情一脸无奈的接下去。
“唉,秧儿呀,你生的时机不对。”母亲颇为同情又带着几分自得地看着我。
“反正都这把年纪了,我也不着急的,就等着咱们一家人云游四方时看见哪户好人家有看着顺眼的公子,秧儿就嫁过去。”我一脸无所谓,不用猜都知道母亲在心里早就得意的不得了。
“母亲,当时别忘了要敲一笔丰厚的聘礼。”忽然想到这个,我的眼睛都开始闪着亮光。
“那是自然!”
青春误,流年负。
长乐都中同我一般大的女子大多都已成亲甚至已为人母,除了觉得时光匆匆并未感蹉跎,可是难免不为菡儿挂心。她的青春不该系在这座宅院中。
司徒衡至今尚未娶妻,而司徒伯父伯母都是开明之人,并不以门第为意。只是眼前时机仍欠妥当。
今日的太子,便是日后南屏的帝王,这已再无变数。而南屏帝南宫峋也有禅让之意,于是群臣中有人提议,太子妃的人选可以延后,不如等储君登基后,一并选择佳丽扩充后宫,到时候直接选定皇后同贵妃的人选。新皇大婚也能为南屏添上吉兆。
自降生时凑巧赶上一场及时雨,这天女的名号总会三五不时地冒出来,惹上一番波澜。如今这天女的名号便有被哪位闲来生事的大臣搬了出来。为南屏降下福祉的天之骄女若他日母仪天下,南屏定将国运昌盛九州来朝。
父亲下朝后将此事同我跟母亲讲过,若谈笑般,不置可否。
我却有些尴尬,“谁都知道我是曲家的女儿,若我是天之骄女,那父亲母亲又该是哪个?”不明白那群人怎么越老就越热衷于无稽之谈。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乐意我这个号称天女的人成为未来的皇后。甚至有人公然质疑说天女一名是被父亲刻意营造出来的。父亲听着这些留言过耳,无动于衷。倒是龙书案前端坐的南屏帝南宫峋阴沉下脸孔,叱责了那位大臣,天女带来喜雨是全长乐百姓有目共睹,容不得他人质疑。
事情已然将我推至风口浪尖,若我欣然接受入宫的命运,这些大可以顺其自然,然而我始终都被办法接受自己被一群野心勃勃的人随意安排的自己的人生。更对自幼就熟知的这所金碧辉煌的宫苑讳莫如深。
被动的等待最后只能变成违心的遵从,我想我该做些什么了。
可是没想到,竟然有宫人上报给礼部大臣,说我曾经在太子幽闭期间私自进入过晋阳宫……这是我始料不及的,我不知道它会让我偏向怎样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