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都中一场械斗,让着晦暗的秋添了寒风萧雨。
官府羁押的嫌犯中竟有一人面貌酷似已故的临川将军安文桦。
几位见过安文桦的长官惊异不已,急忙上书朝廷,谁知尚未审理嫌犯就越狱出逃,事情太过蹊跷,有如此诡异的巧合,于是朝廷下令举国张榜通缉。
朝堂上,当日安字营侥幸活下来的几名士兵叙述了断雁岭的遭遇。
当日安字营同先锋营一道行至断雁岭,安字营在前,先锋营在后,谁知山头上竟埋伏着西狄的残兵,箭羽如瀑雨从天而降,一行兄弟死伤无数,箭阵过后,从一端杀出一队西狄人马,开始残忍绞杀南屏兵士。剩下的弟兄边退边抵抗,这时才有人看清不知什么时候起安字营的统帅安文桦竟在那些西狄人中。在厮杀间,有人听到穿着西狄士兵衣服的人讲的却是南屏话……
因为先锋营在后面,安字营的兄弟就高呼当时的情况让先锋营赶快撤出,而安字营的兄弟都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所以奋死阻挡杀过来的那群人。
那群冒牌的西狄军似乎发现自己身份暴露就更加凶残,领头的那人似乎同安文桦很熟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敬重的长官,带领别人来杀这些曾在疆场上浴血过的兄弟……不解,悲愤,想问为什么却来不及。那样刀锋般掠过的生硬痛楚,让人心寒。死于敌手并不可怕,要是死于自己人不怀好意凶猛的刀剑,怕是死都不会瞑目。
姚先锋的部下护着姚先锋往外撤,想火速回去跟乔王殿下禀报这里发生的事情,可到底寡不敌众,那群人似乎开始就打定主意让南屏的士兵全部葬身于此,况且众人还发现他们的秘密就更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姚先锋身上早已复箭,还是抵命地往外撤,眼见就要离开断雁岭的狭道,安文桦身边的那个头领忽然抽出安文桦的箭就朝姚先锋射去……
一面叙述,那几名从断雁岭九死一生的兵士泪如雨下,字字带着悲愤,沙场数载腥风血雨,谁料到最后却被自己人狠下死手……
安文桦的罪证公之于天下,举国哗然,为国捐躯的英雄转瞬沦为通敌叛国的嫌犯。
谁家没有浴血作战的儿郎,这一笔账全记在安氏一族的头上,安父罢官,羁押京城。
太子妃安温婷也被太子送入冷宫。
人人称颂太子之举贤明,民间更是疾呼剪除妖妃。因为太子妃很有可能是安文桦及整个安氏家族送入太子枕边的祸害。
“前几日,匆匆邂逅姚黄一眼,高傲美艳的人儿看上去有几分萧索。为何?因为幼弟是被奸人所害,因为幼弟冤屈即将昭雪,因为就差那么一点,弘儿就可以归家,因为那迷雾重重诡谲难测的谋划者的心思让人胆战心寒……还是……
这样的事情还牵连上婷儿,我不是姚姐姐,我不知道她会怎样看待婷儿……想着逝去的弘儿,又想着眼前的婷儿,一颗心竟然可以皱着成这样……狠狠扭折着难以名状的千回百转,不是疼痛的,疼痛可以哭,可这样的曲折却让人分外清醒。行在街上,“妖妃”之类的字眼充斥在耳际……我站住脚,想看清这些人们,他们何以就能让这样狠毒的字眼轻易说出口?他们见过婷儿吗?他们又知道婷儿是怎样的人?可是,这些又有什么重要的,人们需要一个被憎恨的对象,他们也有自己的恨,自己的家人上战场报国家到头来因安文桦葬身在国土之上,这样的悲痛又该如何慰藉……
在此当下,乔王南宫雨乔又呈上据证,一切都直指靖边侯韩冲……这再一次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这数十载间,靖边侯韩冲把握兵权私吞军款,又秘密屯兵在朝堂上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可是没有人敢公然提起,因为彼时没有人的势力能与韩冲抗衡,若相逼过急,韩冲异动,势必将影响南屏安稳。南屏边疆又有西狄蠢蠢欲动,动韩冲极有可能将南屏沃土白白送入敌手……
此时乔王之举,正对了很多韬光养晦的大臣们的心思,一时间对韩冲不轨之举的证据就如雪片般飞向南屏帝南宫峋的龙书案。
大势所趋,韩冲数十载经营开始瓦解……
韩氏皇后,自请入冷宫,思过忏悔。
外戚之乱,太子南宫云烈的身份愈加尴尬。他似乎成了风暴的中心,渐渐被众人孤立。
这一场翻云覆雨,似乎是展眼间,可这样的局面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人慢慢描画,一笔笔一点点勾勒,谁也不知道完成时会是什么模样,却也预留了今日的模样。
也许这就是常在人们口中讲说,被书上反复记载的世事无常。
飞花乱叶挟风过,守望艳阳。却不知,风雨犹未歇。
那夜的长乐,前所未有的的嚣攘。不知多少人家从睡梦中惊醒,在紧闭的门中,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屏住呼吸,耳朵里充斥着各种惊心动魄的声音,躯体却紧紧蜷缩起来,没有勇气用眼睛见证发生了什么。
街道上踢踏过重重的脚步,火把缭绕的乱影明明灭灭,犬吠声迭起,却听不见人声。
合府的家人都到院子里,谨慎的戒备着,父亲跟母亲也站在院子里,仔细聆听着外面的一切,我听见很多人在奔跑,兵器磨着盔甲的声音……
今日的清早两封密信同时送到府上,一封是南宫雨乔另一封是司徒衡,内容却是相似的,叮嘱入夜后千万不要再出门。那时就已了得今夜定不会安宁,却也如何也料不到会是这般的惊悸。
忽然家人惊呼,老爷夫人,快看端华门那边好像着火了!
红光渐渐燃上天空,浓烟也在夜色中翻滚起来……
我抓着衣服的手开始抖,端华门那边是太子府的方向……
“天呀!大家快看!”有一个家人开始惊叫,“看那边,安仁坊那边也着火了!”
安仁坊,安仁坊的方向是乔王府!
我回头望父亲,父亲只是紧锁着眉头望着火渐渐燃起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