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碧波揉碎点点斜阳。
画船上儒生打扮的俊美少年闲适地倚着船舷,莹白如玉的面庞,细长的眉毛神采飞扬潋滟如秋水的目光。船头,一位女伶扮作清俊的书生,娇娇嫩嫩的声线缱绻的一支曲子,顾盼神飞的一双眼眸柔情万种。另一个扮成巧笑倩兮的小姐,身姿婀娜,妩媚的神态就在飞扬的眼风中倾泻出来。好一对才子佳人。
船的另一端就要热闹很多,华服的青年大咧咧的舒展四肢。有美人巧笑,白嫩的手指细细地剥着葡萄,递到他的唇边。青年慵懒的揽过一脸春色荡漾的美人,邪魅的一笑,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捻转过怀抱中温柔饱满的胸脯。那美人嗔笑着,戳着青年肌理匀称的黝黑胸膛,娇嗔调笑。
水面与岸边隔着水汽飘渺而成的薄雾,我还是看清了船上的人,有落拓贵公子样的南宫雨乔,还有穿着男装的丽人姚姐姐。虚着眼眸定定的看着,想找出些许鲜明的情绪。画船渐远,目光追溯,像端看一副极美的风俗画卷。
“小姐,你站了好久了。”菡儿探问地拉拉我的衣袖。
菡儿丫头蹙着细细弯弯眉毛,似乎努力猜测着我的心思。
有那么一瞬,清风裹着花香与水汽拂面而来,久违的欢畅,“菡儿,咱们走吧。”
“小姐,咱们还哪都没逛呢?”
“醉仙楼,莲子糕,珍珠鸡,走不走?”我对着菡儿眨眨眼。
菡儿丫头眼睛一下子亮了,“再加上蜜饯海棠跟水晶虾饺好不好?”
“好,都好。”我开始回忆着醉仙楼里还有什么好吃的。
“小姐,别想了,咱们赶紧走,一会人多了,要等好久的。”菡儿兴冲冲的拉着我,如果可以用飞的,这丫头只怕早就拖着我飞扑过去了。
醉仙楼人还不是很多,习惯的上了二楼寻了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小儿早早殷勤地过来奉茶点菜。醉仙楼菜品风味醇厚,价格又公道,所以在长乐都中颇有名气。老板为人宽厚,手下的伙计也个个面带亲善,所以上门的三教九流皆有,比起暖风楼之类的地方这儿自然要市井的多,但却鲜少听闻食客在这边寻衅滋事的,倒是常见素昧平生只人以酒相交,高谈畅饮。身在其中,自然而然便卸掉矜持,平添了豪情与自在。
今日我和菡儿还是男子装扮,言谈举止就无需顾忌太多。没一会儿饭菜上齐,小儿还颇为贴心的送来一壶新酿的梅子酒,清甜中和着酒香,爽口怡人。
我跟菡儿吃得开心,寻思着等小二上来再让他介绍几个时令的新鲜小吃。楼下一阵脚步声,我望楼梯口巴望,只一眼就让我微微一惊,赶紧端起酒杯,假意抿了一口继续吃菜,眼睛却微微地瞥向那边。
从楼下上来四个人直奔三楼雅间,寻常的穿着并不引人注意。只是我看清了中间那个布衣长袍的书生竟然是南宫云烈。首先上来的那个年纪稍长的青年我也有几分眼熟,应该是当年在竹轩时见过的哪家公子。另外两个人我没见过,其中一人面容粗糙,一身武夫穿着,有些江湖草莽的味道,跟在三个长袍书生中就稍显惹眼。
不懂声色的吃完饭菜,我跟菡儿赶紧溜之大吉。出门时真该看看黄历,谁知道今天竟是个微服出访日,看这情形,一会要是能看见皇上也不稀奇。
回到家中,跟父母问过安,我便来到父亲书房中,把今日在醉仙楼里看到的情形和我自己的猜测同父亲讲述一遍。那个武夫装扮的人,是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人。而今他不但出现了,还活生生的出现在长乐都中,这背后隐藏的谜团绝对不轻松。
父亲对我点点头,又叮嘱了一些。果然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而且这件事在一些人中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风吹而草动,树欲静风不止。
日夜如常,只是无端的与南宫雨乔众人多了很多不期而遇。
不做武将装扮的雨乔哥哥,威武换成了花心不羁,落拓公子的样子,举手投足间做了十成十的真。眼睛里染上了浪子的轻挑,细致的言语冠以温存的眼神也只能说他在高明的调情,多情未必,真心看似有那么几分。
素来稀罕的东西都会被众人追捧,想在那颗云里雾里的心上刻上自己的名。
于是,市井流言蜚语,南屏乔王艳帜高张,名声拼过名妓花娘。
女子美貌空灵,不嗔不怒,似喜含悲,一双美目风情无限。
我从街角转过,正看见白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身旁的男子,眼波化成的缱绻缠绵把我突然出现的路人都网罗其中。只可惜那男子轻挑又严峻的面孔没有丝毫波澜。
“秧儿。”清冽的声音响起。
低头错身依然来不及,只好抬起头报以一笑,原来是雨乔哥哥。”
白棠眼中生出的疏离,忌惮。原是清高如她,此刻因得甘愿臣服,也就懂了患得患失的忧怖。
雨乔上前一步携起我的,我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步,到底是生疏了。
“曲贤弟。”雨乔望着我满是沉吟。
看着自己一身男装打扮,扭捏推脱反倒招惹路人目光,也只好随他去了。
一入乔王府,浓郁花香拂面而来,一路亭台水榭自是美不胜收。
坐在雨乔的闻雨阁中回想一路,不禁好笑,硬朗的府邸也能侍弄出冶艳的风致。
雨乔仍是一派花心恣意,斟了一杯茶与我,温和的递了过来。
浅尝一口,白梅的气息萦绕唇齿间,不觉浅浅一笑。雨乔见我喜欢,又召来侍女奉上点心,我微微一愣竟是我最喜欢的。
“听说秧儿最喜欢吃这个,就早早备下,今日总算是有机会略表寸心。”英俊的眉毛舒展着,语气是多情的佻挞。
乔王府的花心座上宾莫不过如此,何须扭捏,于是静等着看乔王殿下还备下了什么节目。
果然吃罢茶点,雨乔又备下了珍珑,“听说秧儿棋艺出众,今日不知能否与秧儿手谈一局?”
我略略打量着眼前的乔王,以前年幼时便猜不透他的心思,如今岁月流沉,这已经不是我可以妄自揣度的人了。浅笑点头也不推脱,执起黑子,先发制人。
帘外白棠素指撩动琴音,清雅依旧,却夹一丝新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