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赤着身体,拿着毛巾擦着自己滴水的长发,湿漉漉地从浴室里出来。看到沈慕君盯着自己,像一头小狼。她随手将手中的毛巾丢在沈慕君的头上,“肮脏的小子,去浴室把自己洗干净。”
浴室里,冰冷的水浇上自己的身体,沈慕君一个激灵,试着调了一下水温,才发现这里只有冷水。他闷着头,小心翼翼地对着镜子清洗自己的伤口,洗着洗着,在冰冷的水中他就放声痛哭起来——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洗完澡,他吸吸鼻子,眼眶通红地发现,自己没有换洗的衣服。他实在是不想去向她要,觉得要了也没用,就将之前的脏衣服穿在身上,走了出去。
路过厨房,他看到她正穿着围裙忙碌,头发高高束在脑后,露出线条漂亮的颈线。这个样子的她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恶劣凶残的杀人凶手,倒像是个漂亮的邻家姐姐。沈慕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正将切得大小均匀的肉块放进锅里,回头看了一眼沈慕君,面无表情地洗了洗手,脱下围裙,散开头发,一言不发地开门出去了。
沈慕君默默在角落里坐下,在厨房里传来的的阵阵肉香和自己肚子的咕咕声中,思索着自己以后的人生。没有人会一直坚不可摧,她总有掉以轻心的时候,他决定先乖乖呆在她身边,然后抓住机会,为父母和妹妹报仇。
片刻后,她拎着几个纸袋回来了。在沈慕君惊愕的目光中,将几个纸袋递给他,“里面是衣服。换上。”
沈慕君拿着袋子进了卧室,他心情复杂地从袋子里拿出那些衣服,都是些名牌,而且她的品味很好。沈慕君换上后,发现这些衣服都意外的合身,就连鞋子的大小都很合适。
出来时,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摆了碗筷,她做了几道精致的小菜,熬了肉汤。看他出来,她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吃饭。”
沈慕君坐在她对面,“会用筷子吗?”她问。
“啊!会!”沈慕君赶忙回答。
吃了一口她做的饭,他发现她的手艺真的很不错。他盯着她白皙修长的手,就是这双手,杀了他的父母,可现在这双手无辜地做出了好吃的饭菜。
“怎么了。”她停下筷子问。
“呃,没事。”沈慕君回神,扒了几口饭菜。
她的吃相很优雅,速度却很快,而且她吃的很多。沈慕君看着她,觉得她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吃完晚饭,沈慕君无聊地坐在椅子上——这里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没有沙发那么奢华的东西。她在厨房里洗碗,沈慕君环顾四周,认为一个杀手怎么都不应该是一个会好好过生活的人,但她是例外。
洗完碗,她走出来,从冰箱里取出两盒牛奶,倒在两只杯子里,又在杯子里加了好几勺乳糖,搅了搅,她将其中一杯放在沈慕君面前,“喝了它。”
沈慕君闻着浓浓的奶腥味,厌恶地扭过头,她望着沈慕君,“喝了它。”“不!没人喜欢那恶心的玩意儿!”沈慕君和她犟起来。
“喝了它。”她的神情无容置疑,将杯子往沈慕君面前推了推。
“不!”十二岁的沈慕君一挥手,她手中的杯子摔了出去,牛奶洒在地板上,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奶腥味。
听着杯子摔碎的声音,沈慕君愣住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她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甜腻的牛奶一股脑儿倒进他的嘴里,他被迫吞咽着。倒完一整杯牛奶,她放开他,任他跪在地上咳嗽着,呕吐着。
“把这里收拾干净。”她吩咐道,说完推门出去了。
沈慕君在满屋子的奶腥味中痛哭着,脸上火辣辣地疼,鬓角也火辣辣地疼,全身都在火辣辣地疼……
沈慕君哭够了,吸着鼻子拿起扫把,收拾满屋的狼藉。收拾完后,他坐在屋子的角落——他很害怕,害怕被暴力对待,害怕她杀了自己。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她打开灯,看到在角落睡着的沈慕君。看着他皱着眉头缩成一团,脸微肿着,鬓角的枪伤有些发炎。
沈慕君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睡在卧室的床上。他疑惑地回想,自己昨晚应该没有上床啊——这是个单身公寓,卧室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他下床,镜子里自己的鬓角贴着纱布,身上别的伤口也都处理过了。
难道是她?他想起昨晚的暴力,不会是她的!
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叠钞票,旁边有一张字条,上压着一把钥匙,字条上面每个字母都很工整,“自己买饭吃。”
沈慕君有些捉摸不透她。
坐在距离公寓不远处的公园的长椅上,嚼着刚从街上的餐厅里买的大份汉堡和可乐,没吃出来味道。他坐在佛罗里达的春天里,四周到处都盛开着鲜花。佛罗里达当真是无愧于鲜花之城的称号。
沈慕君突然站起来,胡乱擦擦嘴,点了一下身上的钞票,跑着来到最近的公车站,搭上了北上的汽车。
他的心怦怦跳着,紧张得时不时望向车窗外面,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出现将自己抓回去似的。
公车在一个站台上停了下来,沈慕君的心也冷静下来。自己这是要去哪?还有地方可去吗?田纳西的家已经没了,自己还能去哪?呆在她身边,起码还有报仇的机会,就这么逃了,岂不是连报仇的机会也没有了。
“这辆车离出发还有一分钟,请乘客检查好自己的行李……”黑人售票员说。
他猛然起身,跳下车厢,去马路对面坐上了返回的公车。
回到公寓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他站在门口许久,掏出钥匙打开门。她正坐在椅子上拿着软布擦枪,桌子上整齐地码着许多枪支的零件,见他回来,随意地抬眼瞟了他一眼,沉默着继续手中的工作。
“……我回来了。”沈慕君说。
她没有答话。
沈慕君觉得自己自讨无趣,就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看她擦枪。他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罐子,里面装着半罐五颜六色的糖果,她的脚边掉着两张彩色的糖纸。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桌上的糖果,将桌子上擦好的零件一个一个收进长形的盒子里。起身,随手抛给沈慕君一颗糖,然后将盒子靠在客厅不起眼的角落里。
沈慕君手忙脚乱地接住,呆呆看着手里的糖。
原来,她喜欢吃糖。
他想。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