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8日,林肯得知了南部的活动,他在尤蒂卡作了短暂停留,因没有时间只说了几句话,显得很是幽默,他早已以其丑陋容貌著称,故而他说,“我来到你们面前,是想看看你们,也让你们看看我”,不过“我得承认,就女士们来说,我是占了便宜”,他的变相恭维使女士们颇为满意。
尽管如此,林肯内心却极为痛苦,戴维斯迫不及待地比预定时间提前就任表明和平的希望已经不大,再加上连日旅途劳顿,他的身体有些不适。到达奥尔巴尼时,他嗓子嘶哑也没有气力说什么话了。
不久经过纽约市,之后进入新泽西于21日至特伦顿。那时他的身体好了些,他对前来欢迎他的各党派人士表示感谢。他回顾了新泽西在独立战争中所起的作用,他说华盛顿时代的人们“为之战斗的东西一定不是一般的东西。那样东西,那样甚至比民族独立更重要的东西,就是这个联邦、宪法和人民的自由,我迫切希望它按照过去为之进行斗争的最初思想传之永远”。
在这里,他还说,“比我还更热衷于和平的人是不存在的,没有人比我更愿意维护和平,但是必须坚定地坚持我们的立场。”
经过几天的考虑,他感到战争已是不可避免,因为南部已铤而走险,如挑担过独木桥,只有硬着头皮向前冲,如果北方同时站在桥上,那么要么是南部放下奴隶制这副重担,要么就是北方退让。
因此当林肯表示坚持反奴隶制的立场时,听众热烈而长时间地鼓掌,林肯得到极大的鼓励,他接着问道,“假如我履行职责并运用权力,你们是支持我呢,还是不?”然后欢呼声再起,台下听众大声叫道“支持”。
当天下午赶往费城,他原定第二天在独立大厅升旗,然后赶往宾夕法尼亚的首府哈里斯堡演说并过夜,次日至巴尔的摩。然而费城——巴尔的摩铁路公司著名的侦探阿伦·平克顿找上门来告知了一项刺杀阴谋。
自当选总统以来林肯已收到无数封恐吓信,他总是付诸一笑,这次他也并不打算回避,特别是次日的升旗仪式是必须进行的,而且哈里斯堡也是非去不可的,因为宾夕法尼亚是一个极重要的州而哈里斯堡曾召开过多次历史性会议。
他感到作为合众国的总统如果不能兑现诺言而行事偷偷摸摸、逃避危险,那必然会显得怯懦因而招致嘲笑甚或鄙视,即便刀山火海他也得走一遭。而经贾德等人苦劝,他答应做点小变动,并答应以后行动要隐秘。
我们可以看看这时玛丽·托德·林肯的表现。她听说林肯要单独先行极是不愿,这么多年与丈夫风风雨雨,尽管不是恩恩爱爱,但酸甜苦辣尝过方知滋味。而现在是丈夫最危险的时候,特别是丈夫那可怕的双影镜像,那不时收到的恐吓信,使她感到不能离开丈夫身边,他的身边要个人陪伴,自己必须陪伴他。但她被告知不能同行,于是大怒。
她脾气一向不好,她的最大缺点便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气。她大吵大闹,差点泄漏了整个计划。
22日晨6时,林肯“发现自己置身于”大陆会议通过了《独立宣言》的地方,“置身于这个曾经集中了智慧、爱国主义和忠于原则的精神,从而产生了我们生活在其治理下的各项制度的地方”,他的心中充满了深厚的感情,在礼炮声中,在人们雷鸣般的掌声中,他将一面国旗升起,抑制不住激动说,“我所抱的一切政治思想,都是尽我之所能从产生于这个大厅并从这个大厅传播到全世界的思想中吸取来的。从政治上来说,我没有一种思想感情不是来源于《独立宣言》所包含的思想。”他说,“那种思想保证,总有一天,每个人都将摆脱肩上沉重的负担,人人都将有平等的机会。”
他认为“这就是《独立宣言》所体现的思想”。而现在南部却要求放弃这一思想,这使林肯不能忍受,在这么一个神圣的地方,他原本只打算升旗而不讲话的,而现在那些话几乎都是冲口而出,人们神情严肃地认真听着,“如果不放弃那个原则就不能救国家,那我要说,我宁愿在这里被刺杀也不愿意放弃那个原则。”
不过,他接着说,“根据我对目前形势的判断,没有流血和战争的必要。”他这是说给南部听的,也是安慰北部人,“我不赞成这种解决办法,我可以预先声明,除非逼得政府没有办法,就不会有流血。除非使用武力来反对政府,政府不会使用武力。”
他说了很多,感到自己“可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然而当他这么说着的时候,听众们一致喊道“没有、没有”,令他感到力量之所在。
因此,当他到达哈里斯堡,在欢迎会上他再次强调,“如果我自己力量不足的话,至少我可求助于大众,我认为他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失败的。”
在这里,他还亲眼看到排列整齐的部队阵形。
欢迎会的讲话一结束,贾德等人便提议林肯赶紧离开,直接去华盛顿,林肯极不愿意如此偷偷摸摸,然而拉蒙还是拉着他走了出来,他们略施伪装即坐上一辆预先备好的马车,很快便坐上了东去的列车,他们晚上6点离开旅馆,同时切断了哈里斯堡的电报线路,10点左右到达费城西站,他们走出车站坐上另一辆马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跶。
大约1小时后,他们回到车站。林肯以一条围巾将头紧紧裹住,差不多只剩下眼睛和额头露在外面,好在是冬春之交,夜晚寒气袭人,并不怎么惹人眼目。林肯很快找到了平克顿为他预先备下的卧铺,并拉上窗帘。
一路颠簸,林肯躺在卧铺上无眠。3点过后车至巴尔的摩,那时密谋行刺者正做着好梦呢!终于在早晨6点,林肯安全抵达华盛顿,那时这个城市正在破晓。
林肯的朋友们放心地长舒一口气;有一些人不满意林肯改变原计划避险,他们长嘘一口气;而那些巴尔的摩蓄奴的人们当天下午等在车站意欲向新总统表示不满,他们失望而愤怒地吼了几声;少数人意图行刺,忽然不见了行刺的目标,不由得咬牙切齿,最后只得长叹一口气。
林肯走出车站,西沃德等在那里,然后两人坐车至威拉德旅馆,林肯要了一间房,立即精疲力竭倒在了床上。
3. 就职演说
离就职还有不到10天时间,林肯一直在考虑组建内阁,他曾征求过许多人的意见。还在大选后不久,林肯的朋友斯普林菲尔德的银行家约翰·巴恩一天见过蔡斯,便告诉林肯不可选此人入阁,林肯忙问原因,巴恩说,“因为他认为他比你伟大得多。”林肯再问,“你还知道有谁认为比我伟大?”巴恩摇了摇头告说不知并反问林肯为何如此相问,林肯告诉他说要将他们全部选入内阁。
林肯曾希望斯蒂芬斯能加入他的内阁,然而他却做了邦联的副总统。林肯还就就职演说征求意见。奥维尔·布朗宁认为从脱离主义者手中夺回所有要塞的说法过于强硬,充满火药味,不妥,林肯删去了有关句子。西沃德也认为演说词应该使用一些带感情的词句,特别是要显得镇定自若和信心十足。林肯将西沃德提供的一句话作了修改,用做结尾。
3月4日是美国总统宣誓就职日,这天布坎南总统和前总统现参议员皮尔斯从白宫前往威拉德旅馆迎接林肯前往就职。布坎南和林肯挽手漫步前往国会东侧走廊,在那里周围,斯科特将军命令64个士兵分头站定,总统府背后等处也都有士兵把守,还有便衣混在人群中,密切注视着动向。
这天天气并不很好,天空翻腾着一些乌云,并刮起了冷风,然而前来观礼的人们还是兴致很高,那当然不能与南部邦联之徒在戴维斯就职仪式上的狂热相比。
林肯刻意修饰了一番,他穿着一新,头戴丝绸帽,手上还拎着一根金头手杖,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给人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因为他对仪表一向不怎么注重,有一次在芝加哥照相,摄影师要他梳理一下头发,他说,“一张修饰一新的林肯相片在斯普林菲尔德是没有人会认识的。”而现在他手头拮据,连来华盛顿的路费都是告贷而来。
林肯缓步走向露天讲台,爱德华·贝克和斯蒂芬·道格拉斯站在林肯旁边。贝克首先向大家介绍当选总统林肯,人们礼貌性地欢呼了几下。华盛顿特区和马里兰都是蓄奴区,人们没有对他嘘之以舌已是够客气了。
林肯身体有些欠安,脸色苍白。贝克介绍完后,林肯要紧不慢地掏出讲稿,慢条斯理地展开并戴上眼镜,好整以暇地摘下帽子放在道格拉斯手上,然后从容不迫地开始演讲。
他说,“南部各州的人当中好像有一种恐惧心理,生怕共和党执政会危及他们的财产、和平和人身安全。这种恐惧从来都是毫无根据的。”他重申了他一再重申的观点:“我无意直接或间接地去干涉蓄奴州的奴隶制度。我认为我没有这样做的合法权利,也不想这样做”。
他还宣读了一份决议,这个决议“保护各州的权利不受侵犯,特别是保护每一个州完全根据自己的意愿来制定和管理自己的内部制度的权利不受侵犯,这对于我们政治结构的完善和持久所依赖的力量的平衡至为重要。我们谴责用军队非法入侵任何一个州或准州的领土,这种入侵不论出于什么借口,都是最严重的罪行”。
因此,林肯“补充说,所有各州如果合法地要求保护,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宪法和法律规定应该给予保护的,政府都将乐于给予其保护,对于无论哪个地区都一视同仁。”
林肯提到“关于逃避服务或劳役者的引渡问题,一直有很多争论”,关于这点,宪法有明确规定:“凡根据一州的法律应在该州服务或服劳役者逃往他州时,不得根据他州的任何法律或条例解除其该项服务或劳役,而应根据有权享有该项服务或劳役之当事者的要求予以引渡。”
林肯说,“对于这一条款应由联邦政府执行还是由州政府来执行,目前存在着一些意见分歧,但可以肯定地说,这并不是十分重大的实质性分歧。”不过,“在关于这个问题的任何一项法律里,是不是应该把文明和人道法学里关于自由的一切保证都写进去,使得一个自由人无论如何不致沦为奴隶呢?”
提到了这些南部几乎斤斤计较的权利有法律保证之后,林肯逐渐将话题转到了脱离上。他认为“所有的人,无论官方还是非官方,都来遵守那些未被废除的法令,要比触犯其中任何一个法令,自以为它不符合宪法而不会获罪,要安全得多。”
到目前为止,合众国已有15位总统,而在“我现在担任宪法规定的任期短短四年”“之前,分裂联邦还只是一种威胁,而目前已采取了企图分裂联邦的可怕行动。”
而“我坚信”,林肯说,“从一般法律和宪法的角度来看,各州组成的联邦是永久性的。永久性在所有国民政府的根本法中即使是明确规定,也是不言而喻的。”
“再者,即使合众国本身不是一个正规的政府,而仅仅是契约性质的各个州的联合,那么,作为契约,非经全体订约各方同意,难道就能和平地取消吗?订约的一方也许可以违约,可以说是毁约,但是要合法地取消契约,岂不是需要所有各方都同意才行吗?”
林肯的律师生涯在这里给予了他极大帮助,他辩才无碍,频频设问,表明合众国的不可分离。“根据这些总的原则,我们认为联邦从法律角度来看是永久性的这个主张,已由联邦本身的历史所证实。联邦的存在远比宪法早。
事实上,它是根据1774年的《联合条例》组成的。1776年的《独立宣言》使它臻于成熟并延续下来。1778年的《邦联条例》则使它更臻于成熟,当时的13个州全都信誓旦旦地保证邦联应该永世长存。最后,1787年制定的宪法公开宣布的目的之一就是‘建设一个更为完美的联邦’。”
因此,“如果仅仅一个州或几个州就可以合法地取消联邦,那么联邦失去了永久性这一重要因素,就比宪法制定之前更不完善了。”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任何一个州都不能单凭自己的动议合法地退出联邦,任何为此而通过的决议和法令在法律上都是无效的,任何一个州或几个州反对联邦当局的暴力行为都可以根据情况看作是叛乱的或革命的。”
林肯的语气变强硬了,但这绝不是强词夺理而是据理力争,他以法律为根据,说来大义凛然。“我认为,从宪法和法律上看来,联邦是不容分裂的。按照宪法本身明确赋予我的职责,我将竭尽全力确保联邦法律在各州都得以忠实执行。我这样做只是履行我这方面的简单职责,只要行得通,我就将这样去做,除非我的合法主人即美国人民将收回这必不可少的工具,或者以某种权威的方式作出相反的指示。”
林肯进退有据,据法而行,因此“深信这将不会被视为一种恐吓,而只会被看成是要实现联邦的公开宣布的目标:联邦将依据宪法捍卫和维护它自己。”
林肯的口气再次缓和下来,他说,“实现这个目标无需流血或使用暴力,除非有人把它强加于联邦当局,否则绝不会发生流血或暴力行为。宪法赋予我的权力将被用来保持、占有和掌握属于政府的财产和土地,征收各种税款。除了为达到这个目的所必须做的以外,将不会对人民有任何侵犯,不会对任何地方的人民或在他们之间使用武力。”
林肯说,“这里指出的方针都将得到遵循,除非当前形势和经验证明将方针加以修改或改变是恰当的。对于任何一个事件和紧急关头,我都将根据实际存在的情况慎重处理,目的是希望和平解决国家的困难,恢复兄弟般的同情和友爱。”
林肯“说到某些地方有人处心积虑想破坏联邦并不借用种种借口来达到目的”,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他“根本用不着对他们说什么”,他所要说的是给“那些真正热爱联邦的人”听的。
林肯心有所感,道格拉斯不是自己的最强劲对手吗?而现在他反对分离联邦,为保全联邦而努力。他不辞劳苦,不惮危险,在全国各地奔波,呼吁团结友爱。这使他的身体吃不消了,这年夏天,他离开了战火纷飞的美国去到了和平安定的天国,他死时还不到60岁。
林肯认为,“没有一项基本法制定时能对实际工作中产生的所有一切问题都提供一条专用的条款。没有一种预见能够预先针对一切可能产生的问题制定明确的条文,也没有一个长度适当的文件能容纳这些条款。”
由此而造成了宪法关于某些问题如逃避劳役者、准州奴隶制等的争端,并在这些争端上“分裂成多数派和少数派”,而“如果少数派默认这一事实而宁肯脱离,那他们就将开创一个导致自我分裂和毁灭的先例。因为,当多数派不肯接受这个少数派控制的时候,就又会有一个少数派从这个少数派当中脱离出去。”
也就是说,邦联从联邦中脱离出去,那么南卡罗来纳或其他一州或几州也就可以从邦联中脱离出去,甚或查尔斯顿从南卡罗来纳独立出来,因为它们的利益绝不会完全一致,如果一有冲突就分离的话。
因此,“直截了当地说,脱离的中心思想实质上就是无政府主义。”林肯重申了导致争执和分裂的唯一一个实质性问题,即“我国有一部分人认为奴隶制是正确的,应当扩展,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它是错误的,不应当扩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