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坐视南部脱离
因为在奴隶制问题上存在着分歧,而林肯主张解放奴隶,因此,各蓄奴州的总统选举人们没有一个投林肯的票,其中有10个州林肯连一张普选票也没有得着。这样的结果,让林肯成为美国建国以来最富地方性色彩的总统。
南部对抗的情绪极为明显,特别是南卡罗来纳州预感到林肯要当选,州议会便一直开会商量对策。当林肯当选的消息传来,州议会立即再次开会。至12月20日,大会全体通过一项决议,宣告脱离联邦。随后,密西西比州1861年1月9日脱离,佛罗里达1月10日,亚拉巴马1月11日,佐治亚1月19日,路易斯安那1月26日,得克萨斯2月1日。那个令道格拉斯感到绝望的亚拉巴马,实际上在100票中只有61票赞同,其他各州则几乎全以压倒优势投票通过脱离决议,以南卡罗来纳为最,169:0。
林肯知道会有这一天,在他被提名之后南部就在朝这个方向发展。他看到南部像一群受惊的马,在那里互相传染着紧张气氛,朝着脱离联邦的道路跑着,他感到南部在这样做时甚至懒得看一下脚下的坎坷。
合众国无疑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这一点,一些人要求林肯给公众写点东西,表示自己无意干预备州奴隶制的立场,而关于这无疑他已说过多遍,而且有印成书的《林肯道格拉斯辩论集》,且已出过多版,许多报纸也登载了他的演说,他写的信也很少有不见报的,所有这些都表明了他的抑制奴隶制发展而不干预各州奴隶制的观点。
他说,“那些不愿意看或不愿注意我已经公开说过的话的人,我就是重新说了,他们也不会看,不会注意的。”尽管他不在选举现场,但总统选举实在令他感到疲倦。
美国当时正处在一个不平凡的时期,不管谁当选总统都必然要面对那个危险的即将引爆的奴隶制问题,那是一副重担,需要不屈的意志才能承担。
林肯感到太累了,大选之后他疲倦地躺在沙发上,他有些心神恍惚,一抬头忽然发现对面柜上有面镜子,镜子映出自己的脸,他看见自己有两个映像,其中一张面色极为苍白。他大吃一惊,急忙站起,幻影消失。他嘘了一口气,又躺在沙发上,两个映像再次出现,而且比第一次更加清楚。林肯大为恐慌,急忙告诉玛丽,玛丽认为他将梅开二度,连选连任,但那张苍白色的脸却意味着他不会活着挨过任期。林肯没有告诉其他人,只是对赫恩登说,“比尔,我担心我不会有好结果。”
当选之后,斯普林菲尔德曾举办活动庆祝林肯当选,林肯不打算演讲,但还是即兴说了两句,他要人们时时刻刻“记住全体美国公民都是同一个国家的兄弟,应该在手足情谊的纽带中共同生活”。
但是,林肯心中却是矛盾的。他一方面坚决主张反对奴隶制的扩展,认为绝不能妥协,“你一妥协,他们就又爬到我们头上来了,我们的一切努力就会付诸流水,早晚还得从头做起”,他给朋友们及有关人员写信不厌其烦一再提起,“如果我们屈服,那我们就完了,政府也完了”,林肯甚至觉得,“要不了一年工夫,我们就非得占领古巴作为他们留在联邦的条件不可”,因此,“较量是不可避免的,现在较量比将来较量好”。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关于逃亡奴隶的条款必须实行,而且要“用最温和的方式实行,决不可加以抵制”。
南卡罗来纳脱离后,林肯给A·H·斯蒂芬斯写信,斯蒂芬斯是佐治亚人,按照林肯13年前的说法,是一个矮小瘦削、脸色苍白患结核病的人,他曾经作过一次精彩演说,使林肯“那双枯干的老眼”充满泪水,现在他是一个有条件的联邦主义者,反对脱离联邦。林肯告诉他,“我充分意识到国家目前所处的危机以及我担负的责任的重量。”
林肯问道,“南部人当真害怕共和党执政会直接、间接地干预奴隶或就奴隶的事情干预他们吗?”如果他们当真害怕,林肯向斯蒂芬斯保证南部人根本不用害怕,“在这方面,南部在华盛顿时代没有危险,现在同样也没有危险。”不过,林肯认为,这样做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或者并不解决问题,因为,“你们认为奴隶制是正确的,必须加以扩展,我们则认为奴隶制是错误的,必须加以限制。我认为关键就在于此,它当然是我们之间唯一的一个重要分歧。”
林肯眼看着一个州又一个州宣告脱离,束手无策。现在是布坎南总统当政,尽管他只剩下几个月的任期,而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反对脱离联邦,并称脱离联邦为非法行为。他说,联邦的“任何一个契约成员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废除它”,因为联邦不仅仅是各州自愿联合在一起的一个整体,还是一个主权国家。
然而令共和党大失所望的是,布坎南总统继续说,政府不能强迫一个脱离联邦的州回到联邦来。这样,总统给了南部分子以暗示和鼓励。
林肯坐等时间一天一天慢慢逝去,如坐针毡,度日如年,除了胡子越长越长。林肯在斯普林菲尔德第8号街家里的沙发上躺着,抚摸着他的已经将下巴遮住了的胡子。他以前是不留胡子的,可是一个叫格雷丝·比德尔的小姑娘告诉他,如果他留上胡子,他的脸就不会看上去那么忧郁,就会显得好看些。那个小姑娘还问他有没有女儿。他不无遗憾地告诉她,自己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同时对她蓄胡子的建议觉得有趣,最后终于听从了她的劝告。
林肯躺在沙发上,抚摸着胡子。他知道在12月间有一种妥协的想法,即将密苏里妥协线扩展至太平洋。肯塔基州的约翰·克里坦登要求对宪法做一系列的修正,希望奴隶制能得到永远的保护,该案没能通过表决。
林肯知道,所有脱离的州或正打算脱离的州都在备战,征召自愿兵,抓紧民兵建设,并在退出联邦的同时,攻占联邦的军火库和要塞。林肯知道,到1861年1月,下南部各州脱离联邦已成洪水决堤之势,新闻界趁机兴风作浪,掀起脱离狂潮。
林肯极为痛心,那个双影镜像也困扰着他,他感到来日多艰难,遂决定去查尔斯顿见继母一面。他感到在他的少年岁月,他的继母给了他求知上的很多帮助,他一直心怀感激。而且现在,他的父母及一个姐姐都早已故去,继母是他过去生活的唯一见证,是一根纽带,联结着过去岁月的美妙和亲情。他牢牢记住纽带一词并将它用之于就职演说。
2月1日他见到了继母萨莉。她的唯一亲生儿子约翰·迪早在1854年去世,她现在住在女儿家。林肯对他的继母极为爱戴,萨莉也极爱她的这个继子,在他小的时候,她就看出他与众不同,并极力促使他上进。现在母子相见,萨莉却不仅仅感到高兴,那是见到儿子的高兴,还感到伤感,她的儿子就要到遥远的东部去了,再也不像以前在巡回法庭的时刻说回就回了,她还能再看到他吗?而且她知道南部有人正计划阻止他当总统,他们打算暗杀他。
尽管儿子做了总统衣锦还乡,她却老怀难畅。她多么希望他不要去做总统啊,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从此之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她不由得紧紧抱住她的儿子,眼泪籁籁而下。
林肯在家逗留了一天,与继母共享了一天的天伦之乐。他还抽空去了一趟他父亲的墓地,那里荒草丛生,他在父亲的坟前立了一块木牌。
萨莉惦记她的儿子,他第二天凌晨四点的火车,在那个寒风凛冽的冬夜,萨莉不顾自己已是73岁高龄赶来相送,她抱着他不放,呜咽着说怕再也难以相见。
林肯回到斯普林菲尔德后两天,南部在亚拉巴马的蒙哥马利市集会,4天后便搞出了一部临时宪法,再过1天,即2月9日,会议选举杰弗逊·戴维斯为临时总统,临时副总统则是那个一直反对脱离联邦的A·斯蒂芬斯。
看来打仗将不可避免,林肯感到局势严峻。他预先派了私人秘书尼各来等人去华盛顿试探温菲尔德·斯科特将军,因为他是弗吉尼亚人。空气越来越紧张,老朋友们都赶来话别,甚至纽萨勒姆的汉纳·阿姆斯特朗也来了,她说她不奢望能活着再次见他。
然而林肯无所逃遁,他必须面对现实。他开始变卖家具,并将房子以年租金90美元的价格租了出去。他盼望着重回斯普林菲尔德,他甚至对赫恩登说,不要将他们的律师事务所的招牌取下了,他想着做完总统后回来重执律师旧业。
那天晚上,林肯与赫恩登谈了很久,他们差不多共事17年了。然后他们走出律师事务所。赫恩登后来写道:“一路上他讲到一些有关总统的职位所特有的不痛快的特点。‘我已经厌倦了当官办公’,他抱怨道,‘而每当我想到摆在我面前的任务我便不寒而栗。’”
2. 帝国之星前往华盛顿
在这恐怖、感伤同时又喜悦的日子里,林肯准备好了他的就职演说。终于,2月11日他迎来了前往华盛顿的日子。
那是一个风雨的早晨,黑云滚滚,寒气袭人。林肯携妻儿在戴维斯、贾德及两个秘书等人的陪同下来到大西铁路站。林肯站在昏暗的候车室里,看到前来送行的人们站在从车站到他的专车两旁,他神色严肃,默默和他面前的父老乡亲朋友们一一握手,走上专车的台阶。
专车只有几节,他向车尾看去,只见烟雾迷濛,将一切笼罩住,隐隐约约,似有若无。他仿佛看见过去的时光一幕幕飞逝,如梦似幻,童年、母亲、姐姐、平底船、安,啊,那些一想起就令心隐隐作痛的岁月哦,仿佛有一种沉重的力量,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回过头,他看见近24年来朝夕相处的人们挥着手,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他的感情闸门一下子打开,他打了个手势制止了司机,让他暂缓开车,然后说,“朋友们,不论谁,只要不处于我的境地,就不能体会我在这次告别时的忧伤之情。”
林肯感情深挚,他感谢斯普林菲尔德人民24年来的好意,他说他的一切都要归功于他们。他骑一匹借来的马在他年轻力壮时节来到这里,那时他落泊无助,有那么多朋友帮助他。他还在这里结了婚,他的“孩子们出生在这里,有一个还埋葬在这里”。林肯为一种黯然销魂的情绪所笼罩,前途茫茫,来日大难,“我现在要走了,不知哪一天能回来,或者是否还能回来”,他感到他“面临的任务比华盛顿当年担负的还要艰巨”。
这么艰巨的任务谁能知道是否能成功呢?谁能保证成功呢?林肯是不属于任何宗教的,但他和信教的人们一样相信全知全能的上帝,“没有始终伴护着华盛顿的上帝的帮助,我就不能获得成功。有了上帝的帮助,我决不会失败”,林肯的“上帝”会“与我同行,也会与你们同在”,而且无所不在,无时不在。
林肯最后所说的话表明了他作为领导人物的力量,即使在他如此感伤的时候,他也并未忘了振作他的听众,他不能显得过分孤苦无助,没有一点希望,因此他说:“让我们满怀信心地希望一切都会圆满。愿上帝保佑你们,就像我希望你们在祈祷中会求上帝保佑我一样,我谨向你们亲切地告别。”
林肯登上了专车,他听到车轮滚动的隆隆轰响,而那“再见,亚伯”之声仍盖过火车的声响清晰传入耳鼓,林肯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人们挥手,很快,送行的人们隐入烟雾,而他们也看到林肯专车很快驶入烟雾,两地茫茫。
当天下午5点,火车到达印第安纳州府所在地印第安纳波利斯。莫顿州长和印第安纳州的同胞们隆重欢迎林肯的到来,林肯表示感谢,并说当他碰到各种难堪的境况时,他“依靠的是你们和合众国人民”,这个国家的统一和自由的永远保持这个问题,“不在政治家身上,不在总统、也不在谋官求职者身上,而在你们身上”。
林肯在印第安纳州议会还谈到南部一直叫嚷的所谓“入侵”问题。他问道,“什么是入侵?”一支军队没有经过南卡罗来纳人民的答允或带着敌意进入其地大概叫入侵吧?如果南卡罗来纳人民被迫屈服,这也叫做强制。“但是如果合众国仅仅只是要占有或掌握属于它自己的堡垒要塞及其他财产,征收进口关税或最多停止与那些惯常作奸犯乱的地方通邮,难道这样一些事情或所有这些事情也叫做入侵或者强制?”
林肯这样说是有针对性的,因为在南卡罗来纳州查尔斯顿港的入口处有一个即将建成的坚固的叫做萨姆特的要塞,属于联邦·罗伯特·安德森上校带领80多名美国士兵起先驻守在离此要塞不远的莫尔特里要塞,但这个要塞处在一块狭长的陆地上,容易遭受进攻。
南卡罗来纳宣布脱离联邦后,安德森按照陆军部的指示于1860年12月26日率队转移至萨姆特。南卡罗来纳人认为该要塞是他们的财产,他们被激怒了。而这时,由于南部的内阁成员们纷纷辞职,布坎南总统的新内阁拒绝了从萨姆特撤军的要求。
年初,布坎南总统的咨文甚至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征收联邦岁入和保护政府财产。并且,布坎南总统一改往日软弱的做法变得强硬起来,他命令军部派了一艘非武装的商船向安德森上校增援。这艘“西方之星”号商船载着军需品前往查尔斯顿。
南卡罗来纳得知后愤怒谴责联邦的侵略行为,并且当该商船1月9日糊里糊涂没在萨姆特要塞停下反而开进查尔斯顿港时,迎接它的是炮声隆隆,很快一发炮弹打在船上,船长急忙掉头回家了。
林肯一路之上基本上很少如此有针对性地发言。
2月12日是他的生日,这天他到达辛辛拉提,这是俄亥俄州俄亥俄河边的一个城市,对面即是他的出生地肯塔基,但是肯塔基没有邀请他前往发言,他在那里只获得了该州不到1/10的普选票,那可是他出生并生活了7年的地方啊!然而他只能隔着俄亥俄河向着对岸的肯塔基说希望忘掉党派、无视党派,那样,“我们又将成为同胞兄弟”,这也是他对所有蓄奴州的希望。
2月15日,林肯参加由克利夫兰市所有各政党参加的欢迎会,这令他特别高兴,他诚恳地说,“如果道格拉斯法官当选为合众国总统,在你们城里度过今天这个晚上,共和党人就应该与他的支持者们一齐来欢迎他,就像今天晚上他的朋友们与我的支持者们一道来欢迎我一样。”
联邦的保全有赖于大家精诚合作,林肯将联邦比喻为一条“老宝船”,“如果我们在这次航行中不是齐心协力地来保卫”它的话,那么“就没有人有机会去驾驶它进行另一次航行了”。这个比喻日后曾给予诗人沃尔特·惠特曼以灵感,在林肯殉职之后,惠特曼将林肯比喻为“船长”,写出了美国历史上最有名的挽歌。
帝国之星现在继续向东驶去,16日抵达布法罗,然后开始穿越纽约州的旅行。正在此时,蒙哥马利人山人海,万众欢腾,杰弗逊·戴维斯就任南部邦联总统,扬西虽然连个议会代表资格都没有弄上,但他获得了向前来参观就职典礼的市民介绍新总统的殊荣,他得意洋洋,乘机煽风点火,他宣称“我们盼望的时刻和人选都已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