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霜天的床是紧挨着窗户放置的，这样每天早晨阳光都会穿透白色的窗帘照在他的脸上并把他唤醒。
但是除了今天。
韩霜天的生物钟准时的把他叫醒但他还没有睁开双眼，就是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想的躺在床上。他能觉察到脸上温暖的光，但是本应透过眼皮应在脑海中的红色却没有出现。
“睁开眼睛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天比一天糟糕吧。”
“不管怎样的结果我都必须接受。”
这三句话就像是电视剧上出现的字幕一样出现在韩霜天的脑海，但是韩霜天还是躺在床上没有起来，那双早就已经失去色彩的眼睛也是故作轻松的闭着。
门口想起了脚步声，一个是人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另一个是狗爪上尖锐的指抓碰触木质地板的声音。这两个脚步声几乎同时的停在韩霜天的门外，狗开始用自己的前爪抓挠门板的声音。
张月晨轻轻叩响木门。
“韩霜天，起来一起吃早饭吧。”
“她怎么在家，对了，今天是星期六，昨天她休息不用去餐厅演奏，要不然我估计她也没机会吃早饭。”韩霜天没有回应门外张月晨的邀请。
“韩霜天，你还没有醒吗？”张月晨清亮的声音很容易就透过门板传进韩霜天的耳朵。
韩霜天想要起来告诉她自己已经醒了，但是想到刚才张月晨问自己的时候自己都没有说话，现在突然起来说话总会给人一种先前不想理她的感觉。
“就当我还在睡觉吧。”韩霜天心中默念。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不能如人所愿，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清晰的飘进韩霜天的耳朵，声波震动鼓膜，鼓膜传递给听小骨，听小骨过渡给听觉神经，最后神经把信息交给大脑然后在脑海中激起来两个字。
“糟了。”
脚步声又响起来，并且一步一步的接近，终于停在了床边。
韩霜天感到此时照在脸上的阳光变得灼热，他的全身都被粘腻的汗水包裹。韩霜天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是陈筝韩霜天确信她会抓住他的衣领用尽全力的摇晃他的脑袋，如果是在两年前的课堂上张月晨会用手指戳他的肋骨，力度一下比一下大直到把韩霜天从睡眠中叫醒为止。
但是现在，面对两年过后自己已经不再熟悉的张月晨他真的不知道会怎样。
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也许什么都不用发生，但是所有的也许都有太多的不确定性，韩霜天所恐惧的是万一发生什么。
韩霜天能感觉到张月晨那张离他越来越近的脸，带着轻微的汗热和洗衣粉所残留下来的清香味。
“该起床了。”
韩霜天睁开眼睛看到从张月晨头上垂下来的黑色发丝，他惊讶的皱着眉头，像是看到了连想都未曾想过的奇迹。
“原来你早就醒了。”张月晨站起身，扬着眉毛看着床上的韩霜天。
“你这件粉色的运动服挺好看的。”
“是吗，”张月晨抻开衣服看了看“在我眼睛复明之后我买了很多衣服，其中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件运动服了。”
“对了，我买了早饭，你也一起来吃吧。”张月晨把韩霜天放在椅子上的衣服扔到了床上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韩霜天看着张月晨离去的背景，那只松狮犬还是蹲在门口吐着舌头望着房间里的韩霜天。
“难道奇迹真的发生了？”张月晨的一个转身那个粉色的身影就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韩霜天坐在床沿上伸出左手放在眼前，这时他明白了，奇迹是不会被命运无偿提供的，因为他的手还只是由黑白灰构成的图画，白色是底色，黑色描绘出线条而深浅不一的灰色则勾勒出光线下明暗不一的阴影。除了刚刚身穿粉色运动服的张月晨他眼中的事物还是没有色彩的。
“为什么？”穿衣服时韩霜天不停地问自己。但是很快他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件事情上去了。
“该起床了。”
“这句话好久没有人对我说过了，上一次这句话在我耳边响起还是在爸爸妈妈在世的时候吧。现在算一算也过去将近十年了。”
记忆又一次的伸出它白色的爪子撕扯韩霜天，想要把他再带回记忆的深处用那个下雨的黄昏折磨他。韩霜天猛烈的摇晃着自己脑袋，把自己又拉回眼前的世界里。
他看着窗边对着床的位置放着的画板，上面是他画的素描画，一朵四瓣花，花蕊像蛇的芯子一样摇摆着向上伸出。
记忆之花，这是韩霜天给这幅画起的名字。
“记忆就像是一朵致命的花朵，它会在你不经意之间开出黑色的朵然后放出让人恶心的臭气。”韩霜天把画从画板上拿下来扔进早就堆满画纸的墙角。
“韩霜天，你要是再不来的话买回来的早饭就凉了。”
“哦，我马上就来。”
早饭摆在客厅沙发前的茶几上，豆浆油条，包子米粥，都是一些简单的东西，其中豆浆和粥都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可是在韩霜天眼中，张月晨现在仍旧是穿着那件粉色的运动服，韩霜天甚至还能看清那白皙的脸庞和闪着光的明眸还有她用来扎头发的绿色发带。张月晨被阳光照亮的侧脸在韩霜天眼中是惊心动魄的美丽，犹如从光辉之中走出来的天使。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张月晨被看得很不自在。
“没什么，你今天出去运动了？”
“恩，就是起来的稍微早一点然后带着它一起出去跑了两圈。”张月晨口中的它是那条松狮犬。
“看不出来你的生活方式还是挺健康的。”韩霜天坐在沙发上习惯性的打开电视，韩霜天也感到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坐在阳光中吃暖暖的早饭。他的生活方式总是随性的懒散的，有些时候甚至是想起什么就干什么事后再去规划。
“要不然下次我也叫上你吧，早上公园里的空气特别的好。”张月晨挨着韩霜天坐下，然后递给韩霜天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
韩霜天还记得他还是韩飞的时候最后一顿早饭吃的就是包子。
韩霜天看着手中张月晨刚刚递过来的包子没有动，张月晨在一旁忽闪眼睛看着他。
“怎么？不想吃吗？”
“不是。”这一句话断的是那么的生硬，像是被人狠心的砍断，韩霜天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张月晨简单的“哦”了一声然后用吸管轻轻吸一口塑料杯中的豆浆，视线转移到电视的新闻上。
“也许这就是她一直期望的早晨吧，简单美好并且被窗外满满的阳光温暖，然后和我一起看着电视吃早餐。她要的很少很简单，但是现在的我还能给她什么呢？只能让这样的早晨尽量变得频繁。”
电视放着重播昨夜的《爱情公寓》，看着曾小贤的囧样张月晨抿着嘴忍俊不禁的笑着，这样的侧脸在韩霜天眼中俨然春天含苞的花。
“可是陈筝该怎么办？不是和自己说了吗？要下定决心把那段谁也说不清的感情变成爱情，只有这样才能把两个人拽出纠结的谷底，这样就不用去担心有一天会错过，有一天会再次失去。说到底，因为分不清所以我给它进行定性，不管错与对，只要肯坚守就会得出结果。”
“韩霜天，你几天有什么计划吗？”
韩霜天这才回过神来，他扬起眉毛看着张月晨的侧脸，没经涂抹的脸蛋竟是出奇的光滑。
“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如果没事的话，你能和我出去走走吗？”张月晨的语气有些颤抖。
“行，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出去走走也是应该的。”
韩霜天不明白为什么在照相技术如此方便的今天还是会有街头画家这种人存在，为什么那些买画像的人非要让自己呆呆的坐在画板前面几十分钟，然后买来由黑灰线条构成的素描。
真的是每一种事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不论你是否感到奇怪他都会延续下去。
韩霜天看着那名街头画家手上的画笔，却发现不管画家怎样的换颜色涂抹出来的也是深深浅浅的黑色。
“越来越严重了，不知道明天还会看到今天这样的线条吗？”韩霜天在绵柔的风中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
“韩霜天，你说为什么这些画家会在购物商场这里当街卖画？”
“不知道，可能是这里人多吧，这样生意也比较容易做。”韩霜天坐在露天咖啡店的白色塑料椅子上，面前摆着装满温热橙汁的玻璃杯。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就有一个街边画家在给一个小男孩画素描。
“你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我觉得他们之所以离开画室来到这里为的是别人的注意，画室总是封闭的，油彩的味道和阴暗会给人压抑感吧，并且长时间的不受注意是会给人挫败感的，所以他们走上街头向别人展示画画中的自己，也许自己就会这样被哪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发现并视为天才呢。”
“或许吧，张月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睿智了，分析的这么透彻。”韩霜天把两个手肘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微微偏着头看面前的张月晨。
“算不上是睿智，只不过是我经历过而已，这和总是弹琴给自己会觉得厌烦一样，总有一天人会想要出现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一面。”张月晨笑笑的用吸管喝奶茶。
“那么你引以为傲的一面得到自己想要的认可了吗？”
“是有一个人认可我了，他还告诉我说我应该去北京深造，但是我拒绝了。”张月晨松开吸管，话就说到这里。
“为什么要拒绝？”说出这话的时候韩霜天也隐约的感觉到答案。
“这个，因为我喜欢这里。”张月晨夸张的露出一个笑脸。
韩霜天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块地方崩塌了，碎了的岩石和土块不断加速的冲进心底然后把它砸得坑坑洼洼。
“张月晨，我真希望你说的是实话，但是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在撒谎，现在的我们已经面对面的坐在一起，为什么还不能真诚？也许这还是应该怪我，是我先欺骗你的，现在的我只能无力的祷告你永远不要知道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