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看押他们的,小王的办公室主任,原来是部队的连长,退伍才到民政局。本来应该是他的任务,我正好要到区里一趟,就顺便了。那人说。
老实头心里动了一下,但还是觉得不对劲,哪儿不对劲,他也不知道。他僵在原地,好像在思考。
你不要想了,我求你了。你给我开门,上车前喝了一茶缸豆浆,我憋死了。你快开门,回去我给你多加钱,我曹连长,不,曹主任说到做到。曹主任拍拍胸脯。
老实头说,可是,你万一不是,万一溜掉,万一。
啊呀,这个小王害死我了。我跟你说实话吧,你拉的这车人都是精神病人,你看你看,他们的眼神,你看看吧,出发前都打了安静针的,你看看他们,你再看看我。我们是一样的人吗?你看看清楚啊。那人从窗口让开身子,让老实头看他后面的人。
这下老实头完全清楚了,怪不得王秘书说话比较神秘,是不想让他知道。的确,他要是知道了也不会送这趟货了,精神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同时,他也相信了曹主任。那人又说,你要是还不相信,你去打电话给小王,刚才说的号码,你记下来了吗?你赶快去找个电话打呀。曹主任又迅速地报了一遍号码,然后痛苦不堪地说,真是倒霉,我的手机又丢办公室了。
一个念头这时候闪过老实头的脑海,他对曹主任说,按我们这行的规定我不能开门的,现在我是冒险给你开门,你要不是曹主任我就惨了。但我相信你是,所以我违反了规定,你回去后不能扣我钱,还有,刚才你说回去给我多加钱
是啊是啊,这个都是小事。你放心,我把小王的钱扣掉加给你,这个人也不小了,不知道怎么都没脑子,连领导押车的事情也不交代。你机动灵活,解救领导脱离生理痛苦,你有功劳,应该奖励。你快开门。
这种只有领导才说得出来的特别有水平的话,让老实头更加确信无疑了。老实头不再有任何犹豫,急急忙忙地跑到车厢后面,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曹主任出来了,他出来以后把身上的衣服拍了拍,长长地出了口气。你叫什么?他问老实头,果然是当官的派头。
我姓石,人老实,人家叫我老实头。您快去上厕所,我等您回来。老实头一边锁门一边点头哈腰地应答曹主任。
哦,好的,真把人急死了。曹主任走到一个墙角,站住了,他没有跑出老实头的视线,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
好了,我们走吧。他对老实头说。
老实头被主任吓了一下,忘了吃饭这回事情了。他说好好,我们走吧。
曹主任往车厢里面看了看,说,估计他们不会有什么事情,我坐前面吧,后面太憋了。
老实头赶在前面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曹主任像他的主人一样趾气高昂地坐上去了。
两个人刚坐好,曹主任问老实头刚才为什么要停下来?他接着说,幸亏你停下来,你要不停下来我就惨了。
老实头被这么一问,肚子又饿了。他说得很模糊,说看看,要有吃的就吃点,没也没关系。老实头现在心里有想法的,主任不说饿他怎么能去吃饭呢?话说回来了,现在要吃饭一定是两个人一起吃了,难道主任会请他吃?不大可能。领导从来都是人家请客的,那么他不能不请主任的客,请主任吃饭不能就吃碗光面吧?起码要牛肉面或者鸡汤面什么的。他还没拿到钱呢。不如先忍着点,回头再说。
哦,老实头,你要是饿的话你去吃面吧,我不饿,我等等你,我到区里有人请我吃饭。曹主任却好像知道他心思一样,脸上带着宽容的笑。
哦,不不不,耽误您时间不好,还有人等您吃饭,我们赶快上路吧。老实头更不能一个人去吃饭了。
也好,走吧。主任挥挥手。
老实头把钥匙插进方向盘,刚要打火,主任又想起了什么,朝老实头摆了下手,下车了。
老实头正在疑惑,他又回来了,他问老实头要钥匙,说刚才还有一个病人也要尿,他差点忘了。让他尿完了了事,万一尿身上了,到了地方人家会怪我们的。
老实头没给主任钥匙,他倒不是有什么怀疑,他觉得不能什么事情都麻烦领导。所以,他说,我来,我来开门。现在他完全将千万不要开门的嘱咐忘记了。
两个人下了车,来到后面。老实头开了门,曹主任把头伸进去,指着里面的一个男人说,你,对,就你,是你刚才说要小便的?
那人看了曹主任一眼,说,我说我要大便的。
哦,那就算了,有没有人要小便?快点啊,开车了就不能下来小了。大便不急的就忍忍。
报告,我要大便,也要小便。我大便不急,小便急。还是刚才那个人。
老实头笑了,这个人像他老舅家一个邻居的大儿子,是痴呆,看眼神就知道的。现在他完全看出来了,曹主任果然是押送他们的。
那个人从里面走出来,曹主任带着他来到刚才他小便的墙角。过了一会儿,曹主任一个人走过来了,他问老实头哪里有厕所,看来那个人憋不住了,他要带他去趟厕所。
老实头说,我也不大清楚。他前后左右看了看,看到前面比较远的田地里,他说,去那里,好像有个茅缸,要没有就让他在田头解决下吧。
曹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说到底劳动人民有智慧。
老实头看着曹主任和呆子向田头走去,看到呆子蹲在茅缸上,而曹主任远远地站在一边捂着鼻子。老实头觉得曹主任人真好,说话有水平,对精神病人都这么好。
忽然,老实头的后面又有人敲门了,他来到对话区,打开小窗,三四个脑袋伸了过来,要尿尿。老实头迅速地关上小窗,心怦怦乱跳,坏了,他想,他们停下来好长时间了,是不是这些人打针的药性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