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是个令人恐惧生厌的词。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出沙尘暴的恐怖和给人日常生活带来的严重影响。
新疆是沙尘暴的主要发源地之一,不仅能影响到北京,而且最远可刮到遥远的美洲大陆。
新疆沙尘暴老窝当数南疆和田、莎车和巴楚一带。
我生长在江南乡村,那里沟渠纵横,绿茵遍地,蓝天白云,不知沙尘为何物。鲁迅先生也是来自南方水乡,他对北京沙尘的感觉,就尤为强烈。他在日记中写道:“风挟沙而昙,日光作桂黄色。”
老舍在《骆驼祥子》里写祥子逃回北京,进了关厢,用的便是“踏上了细软污浊的灰土”,写北平矮小枯干的叶子上“落了一层灰土”。
同是出生在浙江的苏雪林女士,描写北平的风沙:“一个月中总要遇见几次风沙。人走在街上沙尘扑面而来,使你眼睛眯得睁不开,身上衣服变成黄色。人家糊窗都用绿纱,纱眼甚密,风沙仍会钻入,地上积了一层,屋中各种器具无不黄沙厚积,扫除擦拭,煞费精神。”
但这些都不足以与巴楚的沙尘暴相比。
每年10月底至来年的5月份是巴楚沙尘暴好发的季节,这几个月里,沙尘暴常席卷整个地区一两天,在五六天的短暂停歇之后,又卷土重来,如此反复。在这大半年中,天空总是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鼻的土味,这也是为什么当地妇女总用面纱把自己的脸遮起来的原因之一吧。
洗过的衣服只能晾晒在室内。房间的窗户总要时常打开通通气的,遇到晴天,大家上班出门前会把房间的窗户打开,但也不得安稳:时刻担心沙尘暴的来袭。
巴楚沙尘暴总是来自一个方向:县城北的三岔口。沙尘暴形成时有明显的特征:三岔口镇北海拔2000多米高的柯枰山,之前山的轮廓看起来很清晰,然后看起来不那么清晰了,随后又看到升腾起一股股的黄土,极目已不能远望。10多分钟后,天空暗淡下来,但见阵阵“黄龙”由远而近推进,如电影《新龙门客栈》的场景:天空晴朗的蓝色部分与沙土覆盖的黄色部分泾渭分明,而黄色的部分不断吞噬蓝色的部分,直至天空被黄土充满,能见度不足百米。
近百年前,巴楚就是一个好发沙尘暴的沙窝。谢彬在1917年6月17日的日记中写道:“行至巴楚九台……大风竟日,流沙填道,行未数里,即迷方向……车中尘土,厚积寸许。取镜照颜,状如古庙颓废之木偶像。”
当地人将沙尘暴形象地称为“下土”。凡是被沙尘光顾的地方,无论是地上、车上,或是你忘记关窗的室内,到处是一层细细的黄土,很难用抹布一次抹擦干净,只能反复多次,费工费力。
(写于2013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