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在哪儿?”鱼老头踩着对方的脑袋说,蚂蚁最怕水,但却不怕死亡。
“我的屁眼那里有解药,你要不要?”被俘虏的蚂蚁撅了下屁股,他想激怒鱼老头,鱼老头却偏偏不买账,他淡淡一笑。
“我可以慢慢收拾你!”
“士可杀,不可辱!”蚂蚁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力气,他顶开了鱼老头,掰断自己嘴巴上的三角形刀,他完全可以用仅存的力气杀死被顶翻的鱼老头,他确实也这么做的,用刀抵着鱼老头的腹部,蚂蚁惨然一笑,流着鲜血的嘴巴离鱼老头距离很近。
“我也可以收拾你!”
他举起刀,捅入了自己的腹部。难闻的气味,所有人都惊住,蚂蚁的自杀,这种出人意料的死亡像是一首挽歌,一首有尊严的挽歌。
“一边去!”鱼老头把自己的脾气撒到我头上,我瞟了他一眼,他沉浸在思考中,划桨的动作特使僵硬的。
“他还好吗?”我第一时间冲到了蓝人参的身边。
“箭上的毒渗透得太深了,要尽早治疗!”瓷器女孩说话的气息很弱,她为我挡了那么多支箭,我突然明白她并非刀枪不入。
“治好也没用了,我白忙活了!”鱼老头垂头丧气地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瓷器女孩追问道,她因为那一场箭雨而精疲力尽了。
“什么意思?”他从被蚂蚁差点杀死的惊慌中调整了过来,“要不是这傻小子求我,你以为我会在这里吗?”
“他求你什么?”
“求我返航救你们!”鱼老头趁浪头弱下来,立即打开了船舱上部的窗户,他把蚂蚁的尸体提着扔了出去。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我对他的行为早就充满疑问。
“当然不简单,他说要是救了你们就答应给我当泡酒的材料!”
什么!我跑过去,抓紧他的领口。
“诶诶,这只是一个交易嘛!”他毫不慌张地继续划船。
“混账,喝酒能比人命重要吗?”我愤怒地斥责道。
“黄毛小孩,你没资格对我大呼小叫!”他给了我一脚,腹部疼得叫不出声音,我捂着,愤怒的火焰在我的胸膛熊熊燃烧,我的手臂折磨得我痛不欲生。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捂着肚子滚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杀掉这个视人命为草芥的混账,从胸腔吼出的声音在船底如浪水回荡。
我匍匐着,爬到了他的面前,恐惧刺激了他的求生欲,他掐紧我的喉咙。
“杀我,凭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放开他!”瓷器女孩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本来麻烦的事变得更加不可控制了。
“你想要什么?”瓷器女孩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眉头微动,掐住我的手慢慢地松开。
“你的眼珠!”他的声音与空气摩擦,攫取和贪欲,在这种摩擦中被放大。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我非杀了他不可。
“住手!”瓷器女孩看到爬起来的我,她明白我的心思,“杀了他,船就无法靠岸,你懂吗?”
我懂她的声音,这声音曾斥责我做什么事都傻得出奇,这声音哭泣起来时总会让我的心角微微颤抖。
“还是小姑娘懂事!”鱼老头猥琐地笑着,相信他的任何表情都会让我不爽,可我就是个意气用事的人。
“我答应你!”瓷器女孩答应了这笔交易,“船快到死亡港湾了,你难道想同归于尽!”
鱼老头的神色微微一动,原来瓷器女孩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虽然鱼老头会游泳,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牺牲自己的船。趁机勒索的家伙,我讨厌这种打劫似的阴谋。
船要靠岸了,水流却出奇地加快,鱼老头挥动船桨的频率非常快,他喘着粗气,热汗直冒,他又表演了刚才惊人的奔跑,这次是从壶嘴那端冲出去,然后用脚够着壶把,他拉在一条绳索上,把船往岸边扯,等上岸后,我才终于明白瓷器女孩妥协的原因,地下河的前方是一落千丈的瀑布,在离瀑布不远的渡口停船,若非长期训练的人绝不可能做到,也就是说,假如我这个鱼老头不配合,他顶多也就是损失一条船,只有有比船更重要的东西出现时,他才愿意做一个摆渡者。
赤裸裸的利益交换,不等价的勒索,我想把这条鱼烤熟后扔掉瀑布底下,这种鱼的肉,八成沾满了龌龊与卑鄙。
港口停泊着几百条这样的船,鱼身龙尾的船夫好奇地望着我们,鱼老头的脸上堆满了洋洋自得的恶心。
“鱼老头,收获不小嘛!”一个拿着烟管的龙鱼这么一说,他更加不得了了,我们都成了他的战利品了吗?混账,我改变了把他烤熟后扔到瀑布下的想法,我要把绑起来,把鱼肉一片片割下来,然后喂给狗吃。
我的手臂早就疼得不可理喻,当我习惯了这种疼痛后,我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他不值得你动怒!”瓷器女孩和我一样扶着蓝人参,她劝着我说道。
“什么值得你用眼珠来换!”
“我看重的东西!”她沉思了很久才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眼神黯淡下来,这样的看重,我总会觉得愧疚万分。
鱼老头先带我们来到一家看病的郎中这儿,他用烟管敲了敲门。有一个戴着白色帽子的脑袋伸了出来,这个脑袋让我想起了菜园子里面的丝瓜,细细长长的,还带点弯弯的感觉,一路上愤怒的心情突然被这种滑稽给冲淡了一点。
“真像丝瓜啊!”瓷器女孩竟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吃惊地盯着她,两个人会意地笑着,那个郎中脾气也很古怪,他不仅没有生气,还跑过来和我们一起笑,边笑还边扯下自己的白色帽子,帽子上挂着一朵黄色的花。
我俩再次被逗乐,这分明不是像,完全就是丝瓜嘛!
丝瓜医生见我们笑,他笑得更大声了,结果捂着肚子一边笑一边在地上打滚,只打我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才一本正经地戴上了帽子。
“三个病人,真麻烦!”
“开个价吧!”鱼老头站在郎中面前,两手背着。
“统统免费,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早就看不惯你的银白色胡须,你必须剪下来给我!”
“没问题!”听到不用要钱的鱼老头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下来。
“让他们进来吧!”丝瓜头郎中说道。
在一间不太宽敞的小房子里,充满了药的味道,学徒们在用杆秤给药物登记入库,他们的病床上躺满了人,他们微笑地看着我们,我不觉得这些卧病在床的人有什么痛苦,相反,他们不可思议的笑容让我觉得踏实放心。
一个小学徒跑了过来。
“你给这三个病人挪出位置!”
“师傅,已经没有位置了!”小学徒的眼珠清亮。
“怎么会没有位置呢,昨晚六号病床的人不是出院了吗?你去把床挪出来,铺上舒服点的被子!”
“知道了,师傅!”小学徒也带着和他师傅一样的白色帽子,帽子对于他那样的小脑袋来说可能大了点,所以那个帽子时不时地就在跑动中掉了下来。
就是这种掉落和捡起引发了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鱼老头,你先回去,晚上他们就治好了!”
鱼老头摇摇头,他怎么可能放心把我们交给医院,等我们能活蹦乱跳了,他哪里还能捡到便宜。
“我和他们做了交易,那个女孩的眼睛,以及那个人参,都是属于我的私有财产!”
“私有财产?”丝瓜头郎中沉思了一会,他嘴唇咂巴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叫来了自己的几个学徒,在耳边悄声地吩咐了一下。
“丝郎中,我想你不会乱来吧!”
“怎么会呢,郎中负责救人就好,不然你以后还怎么放心呢?”丝瓜郎中的笑容和鱼老头这家伙一模一样,“你收获不小啊!”
鱼老头又被这句话捧到了天上,他得意地笑着。
“那个瓷器女孩太漂亮了,挖掉眼珠是不是太可惜了,你看看我能不能拿什么跟你换一下!”丝瓜郎中拍着鱼老头的肩膀,冷不防地跑出这句话,鱼老头的脸色一变。
“别废话了,快点动手术吧!”
丝瓜郎中摘掉帽子,来到我们身边,他先看了下蓝人参的箭伤。
“蚂蚁的箭,无妨无妨!”
“真的吗?”瓷器女孩眼光闪动。
“当然,蚂蚁的箭只是暂时麻痹对方神经,假如不是命中要害,一般没有大事!”郎中肯定的话语让我们的心稍微松缓。蓝人参拿自己的性命做抵押来救我们,他有事我们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接着又让瓷器女孩把头上的帽子取下来,悬挂的绳子影响了看病,我们队这个郎中基本上是抱有好感的,他的模样,叫人不忍心愤怒,这也许是医生和船夫的区别,船夫有条件地渡人,医生毫无条件地救人。
“蝎子的毒,没事没事!可惜了这只漂亮的眼睛,哎!”
我是坐在地铺上的第三位病人,丝瓜郎中大概没见过这么小的人,他盯着我的面孔瞧了很久,又让我张开口,又让我抬起手的。我不喜欢这样被人当做艺术品来观测,可我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手臂的疼痛会告诉我情绪的波动,它比心跳更准。
“这种索取灵魂的毒倒是闻所未闻!”
“他被丘比特的铅箭射中,得了丘比特之吻,您有办法治他的,对吧!”
“这个嘛,不好说!”郎中面露难色。
手术很快就开始了,无药可救的我静静地呆在一旁,看着被我拖累的两个人即将被救,被麻醉了的两人应该会安然无恙的,这世间为了其他人义无反顾的人应该会被老天眷顾的,而接下来的路,我想要一个人勇敢地走完,碰得头破血流又有什么关系呢,死在征途是英雄的最好归宿。
我是英雄,我是独行侠,我要一个人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