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球摇摇头说,在我看来前两种是比较可行的,一个女人为了某种目的或者说金钱,去接近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这没有什么不好。物质社会嘛,各有所需。所谓的爱情那都是小说里瞎编的,真正的爱情是什么?你能真正明白吗?
葛葛说当然知道了。
皮球说你不知道。真正的爱情不是肉体和精神上的结合,而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他会全心全意地为你考虑。比如一个男人爱你不是呈现在嘴巴上面,别瞪我,我没有把你神圣的爱情往物质功利方面推。我想要证明的爱情非常简单,就是所谓的真不真心。
葛葛疑惑地看着皮球。
皮球说想要证明一份真爱,你只要做两件事情,一件是假设你生命走到了尽头,一件是假设你现在特需要钱。一个爱你的男人会怎么样呢?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定会痛不欲生,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去帮你筹钱。就算这个男人一个月只有几百元钱,就算卖血他也会尽可能地筹钱。
如果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呢?也许会痛苦一会儿,但却坚持不太久,他也许会说开什么玩笑,你是好人,你能活长命百岁,因为有我在你身边呀,有我爱着你啊。在金钱方面嘛,这个男人也许会大方也许会找借口溜之大吉。
此时,你该怎么想呢?
缠绵的爱情会很浪漫,但这样的爱情往往经不起现实的考验。这是事实,葛葛。皮球伸手碰了一下葛葛,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了。皮球的这些话她早就在心里想过了,尤其在晚上的时候,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总会胡思乱想一番。她曾经想过如果自己真的病了,如果自己真的特需要一笔钱救命的时候,施大宇会像她想象的那样,不顾一切地赶过来吗?能守在她的病床上一直到她闭上眼睛吗?
葛葛回到家里,忍不住打了施大宇的手机,在打通手机的时候,葛葛还想着会不会关机或者说施大宇出了什么事情。但没有,手机是通着的,但一直没有人接。
这一个晚上,葛葛基本上没有睡觉。她想想哭哭,哭哭又想想。她觉得很奇怪,在自己的脑子里,竟然还在为施大宇找着开脱的理由,比如他的手机也丢了,她打电话的时候正好被小偷拿在手里,小偷看着电话却不敢接。
快天亮的时候,葛葛作出了一个决定,去X城。葛葛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去X城干什么?找到他又怎么样?可是不找他怎么行?葛葛有一万个理由怀疑他们缘分的结束,但有一万零一个理由相信只要是她的电话,施大宇一定会打过来的。为了等施大宇的电话,葛葛还神经质地怀疑是不是电话坏掉了,电话坏了施大宇就打不进来了。再或者说,如果施大宇出了事情呢?比如病故,比如车祸,想到车祸,葛葛就想起了施大宇心情不好的时候特喜欢开快车。
葛葛为了决定自己去不去X城,特意写了两张纸条,一张是不去,一张是去。她把这两张纸条放在手心里揉了一番,拆开后却是不去。葛葛不相信,又试了一次,还是不去。葛葛把纸团扔到垃圾箱里,她想好了明天就去X城,不管碰到什么事情。
X城是一个什么样的城市呢,在葛葛的眼里那是一个封闭的、古老的、铺着石板路的小城。十年前,葛葛曾经从杂志上看过X城的报道,那时候X城还没有成为旅游城市,记者用镜头和文字向读者描绘了一个幽静的、雅致的北方小城。
施大宇是X城人,所以X城在葛葛的心里不经意成了一个标记,每次看到或者说听到关于X城的东西和事物,葛葛的心里就会涌起幸福的、美好的感觉。她无数次在心里想象着,也许有一天,自己会和施大宇携手走在青石板路上,一起去看长满青苔的小屋。
施大宇不喜欢X城。他不止一次地表示自己一定要离开X城。施大宇说X城早就不是葛葛心中想象的样子,如果葛葛去了肯定会失望的。
葛葛坐在去X城的火车上,她要去亲眼看一看X城。
火车到X城需要两天的时间,这两天里,葛葛一直睡在床上胡思乱想。她不知道这次到X城能不能见到施大宇,能不能按她想的那样,可以找到施大宇的家,她要装出是施大宇的朋友,不,同学吧,就说是大学同学,来看一看他。葛葛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走进施大宇的家,能马上见到那个誓死不离婚的女人,葛葛心里就特别的兴奋。
X城好像伸手可及,但实际的路程却是那么的遥远。葛葛一直躺在卧铺上,听着铁轨咯吱咯吱的声音,她睡不着,也不想睡。葛葛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坐飞机,如果坐了飞机,她现在早就到X城了。
在火车上的一夜,葛葛做了很多梦。梦中不是下雨就是刮风。有一次葛葛还觉得自己飞了起来,她好像长了翅膀一样,从这个树上飞到那个树上。施大宇呢,施大宇就在地面上跑着,他一边跑一边喊着什么。
葛葛很想停下来,或者说喊一声施大宇的名字,可是不行。她好几次觉得自己已经停在树枝上了,她也感觉到自己已经喊出施大宇的名字了,可是施大宇却像没有听到一样,还在地面上盲目地奔跑着。
葛葛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晃动着,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像花瓣一样四处飘散,头也不是头了,脸也不是脸了。葛葛喊叫着坐起来的时候,发现车窗外已经大亮,火车不知道停到一个什么样的站,旅客们正大包小包地提着箱子下车。
旁边的一个女人从被窝里伸出头,关心地问葛葛:小姐,做噩梦了?
葛葛不好意思地一笑,问到什么地方了?
女人答:梁山,这是梁山站。
葛葛说没听说过这个站啊?属于哪个省?
女人答:山东,你知道水浒吗?就是宋江他们扎寨的梁山啊!
葛葛应了一声。
女人说你到哪儿下呢?
葛葛说:X城。
女人欢喜地说我也是呢。
葛葛说家在X城?
女人点点头对呀,婆家。我这刚从娘家回来。小姐去X城做什么啊?
葛葛说玩。
女人说有什么可玩的,X城是很小的一个城市呀。小姐到X城有人接吗?
火车开始轰隆隆起动了。葛葛听着铁轨滑动的声音很想睡觉。但女人好像已经睡不着了。她不仅向葛葛详细地描绘了X城,还增加了自己对X城的看法。女人告诉葛葛,X城虽小,但开放着呢,尤其这几年,街上鸡呀鸭呀到处都是。害得X城的女人们都恨不得把老公拴到裤腰带上。女人拿出一包花生,一边吃一边说,现在男人花心太普遍了,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我们女人呀,命苦,如果能像男人一样就好了。你说是吗?
葛葛应着。
女人说小姐,你结婚了吗?
葛葛说你看呢?
女人说肯定没有结婚吧?现在的女孩子都心高,一般的男人看不上。
不像我们那阵,糊里糊涂地就结婚了。
葛葛把脸转向女人,感觉女人长得还挺秀丽的,只是下巴上长了一颗黑色的痦子,像毛主席的那样,感觉很有福气。葛葛问大姐,你觉得结婚好吗?你老公对你怎么样?
女人很平静地说还行吧,两个人过着总比一个人好。我那位对我还行,男人嘛,都不可能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他花就花点,我也知道。他再花也不会丢下我的,毕竟我们是夫妻啊。
葛葛心里咯噔一下子,她心里竟然想起了施大宇的老婆。她一边打量这个女人一边在心里想象,如果这个女人是施大宇的老婆才好玩呢。葛葛想到这儿,也不睡了,就想办法和女人套近乎,女人见葛葛主动与她说话,心里挺高兴的,所以就把自己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全部端出来了,聊到下车的时候,葛葛才发现这个女人和施大宇的老婆根本对不上号,而且她也不是X城媳妇。葛葛下车的时候看到那个女人正和一个男人在站台上激情拥抱,那个女人没注意到拉着行李过去的葛葛,她一边搂着男人一边用四川方言说,你老婆什么时候回来?
酒吧里不仅有酒,还有很多种咖啡和饮料,小姐拿来的那两个厚厚的本子让葛葛来选,葛葛就认真地拿了本子,翻来翻去地看了一阵子,这儿的东西真的是太贵了,别处卖的红粉佳人一般的是35元左右,而这儿的却标了48元的价格。葛葛就装出不知道喝什么的样子,装出泡了很多的吧都泡得什么也不想喝了的样子,对小姐说推荐一下你们店里的特色吧?
小姐说你来杯欲望之船吧?这是我们老板亲手做的,别的店里绝对没有。
女人说我也要一杯。
女人坐在葛葛的对面,穿了一套非常平常的衣服。她的脸色苍白,眼睛大而无神。她坐在那儿,好像椅子下面有什么扎人的东西,一会儿动一下,坐不住一样。
葛葛看着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施大宇的老婆。她想了一千遍她的样子,但没有一个是对的。所以她到现在也不能接受,这个模样一般,性格木讷的女人,竟然是施大宇的老婆。
女人一点儿也没有怀疑葛葛的身份,把葛葛当成了施大宇众多同学中的一位。她因为丈夫不在家,而一脸歉意地陪着葛葛逛商店,吃X城小吃。葛葛在女人陪自己的过程中,思想在激烈地斗争。
这个女人根本不可能与葛葛相提并论。外表,年龄,言谈举止。葛葛想不明白,这样如此普通的一个女人,怎么会与施大宇结婚,而且能够缠着他过一辈子。在没有见到这个女人之前,葛葛有很多对付女人的语言和方法,但真正地见了她之后,葛葛的脑子空了。
好久的时间,两个人就坐在那儿,女人看着葛葛,葛葛看着窗外。葛葛知道女人在看她,但她不敢回头。本来她来X城,是怀了很多念头很多想法,但现实让她显得慌不择路,手足无措。
葛葛坐在那儿,她把手机一次又一次地从皮包里拿出来,每次她都好像听到了手机的响声,可是每次拿出来后她都不得不再放回去,因为没有人打她手机。
酒吧里此时的人不多,除了她们还有几个散坐着的人,三女二男。女人衣着时尚,发型前卫,男人穿着名牌的白衣衬衫,都在嘴边叼了一支烟,仅仅是叼,因为葛葛没有看见他们吸。
有个服务生进门的时候还摔了一跤。她四脚朝天地倒在那儿,手里的盘子摔得粉碎。酒吧里的两个服务生“哏”的一下子笑了起来。那个小男服务生说走光了走光了。葛葛突然有点儿恨,人家不就是摔一跤嘛,看你们幸灾乐祸的。葛葛用食指敲了敲桌子说:喂?我的咖啡呢?那个女服务生颠颠地跑了进去,然后又颠颠地跑了过来,说不好意思,马上就好。葛葛哼了一声,给我来盒摩尔。
女服务生就跑进柜台里拿了一盒摩尔。在递给她的时候女服务生小心地问:要不要火机?葛葛说你说呢?女服务生就从围裙兜里掏出打火机,麻利地“啪”的一下子打着,葛葛就点着了烟。
女人讨好地笑了一下。
葛葛把烟递过去,有些恨意地问你不抽烟吗?
女人摇摇头。
葛葛说是施大宇不让你抽烟?
女人说不是,是我不抽。
葛葛哈哈大笑着说,施大宇很大男人主义的吧?在学校就是。
女人低垂下眼皮说,两个人过日子,让一让就过去了。
葛葛的心疼了一下。
女人喝了一口咖啡,问葛葛要不要给施大宇打个电话,这次出差他要好几天才回来。女人又问葛葛如果能等,不妨在X城多住几天。
葛葛抽了一口烟说,没什么好玩的。城市和城市都一样。
女人笑了笑,不再说话。她把手放在腿上,像个听话的小学生,看着葛葛抽烟。
女人身上的衣服不时髦,而且也不是名牌,手指纤细,瘦小,上面套了一枚小小的戒指。她的头发少而黄,但绝对没有染过,松松地披在肩上。皮肤白,但没有弹性,看起来好久没有做过美容了。好在她戴着一副黑边眼镜,这副眼镜让人感觉有点女博士的感觉。葛葛一问,果然,女人读的是经济博士,现在一家学校当老师。
两个人坐在那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话题多以施大宇展开,但却没有深入下去。每次谈到关键时刻,女人就打住不说了。葛葛很想通过这次聊天,探听到一些往日想知道的秘密。比如他们的爱情,他们的婚姻,再比如女人有没有怀疑她和施大宇等等。但女人是一个言语极少的人,葛葛也不好过于追问。所以谈了一会儿,葛葛就和女人握手再见。
葛葛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看着女人。
女人过了马路,然后把包从左手倒到右手,再然后,她就上了一辆公车。公车已经很破了,车皮都脱了油漆,葛葛看到女人在窗边坐了下来,公共汽车慢吞吞地开走了。
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钢琴换成了小提琴,一个披着长发的男人歪着脖子拉着那首让人伤感的《梁祝》,丝丝缕缕的,如泣如诉,让人觉得嗓子里堵得要命,很想大声哭出来或者说叫起来。
一盒摩尔差不多都快抽完了,葛葛看了看表,走出了酒吧。
此时X城已是华灯初上了。葛葛感觉到现实中的X城和她想象中的的确不一样。眼中的X城真的像施大宇形容的那样,充满了喧嚣与繁华,街头开着一家家流金泻银的商场、饭店、歌厅,穿着大红旗袍的小姐们站在装饰不同的门口,职业性地微笑着。
葛葛站在X城的街头,埋藏在心底的失落哗啦一下子涌了上来。她不知道自己去哪儿?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葛葛感觉自己孤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