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女权主义主张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性别的分工是自然形成的,妇女是“生物学上注定”要成为一个从属和家务的社会角色;妇女承担养育孩子的责任与其说是文化上的,不如说是生物学上的。而女权主义则与此相反,认为孩子的养育应该视作人类种族的创造性和生存的象征,应该成为提高妇女社会地位的理由,而不是轻视妇女的依据。有的女权主义者认为,家长制产生于男性惧怕权力落到女性手中。在性的问题上,女权主义者一般都区分性和性别,认为性是一种生物学上的因素,是不能改变的,而性别则是一个文化上的概念,用来区分男性和女性的不同社会角色。多数的女权主义者认为,男人和女人在性上的区别是相对地小的,所有的人,不论他们的性别,他们都有从他们的父亲和母亲那里遗传下来的基因,具有男性和女性的混合的特点。性上的区别只是一种生物学上的事实,没有社会、政治或经济上的意义。因而她们认为,性别上的区分是人为的,应该被取消,她们的口号是:“妇女是造出来的,而不是生出来的”。对于妇女问题,西方的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有完全不同的理解。在自由主义的传统中,性别完全是个人的私事,是在公共和政治生活之外的事,性别和种族与社会阶级无关。而保守主义则相反,他们强调性别分工的社会和政治意义,认为在劳动上性别上的分工是不可避免的;性别是使社会成为一个有机体的因素之一。总之,人们的政治价值观念不同,对性别的看法也不同。
自由主义女权主义
自由主义女权主义和自由主义一样信奉个人主义。他们认为,每个个人都是重要的,都有同样的道德上的价值,而不论他们的种族、性别、肤色、职业和宗教,每个人都有同样的权利参加公共的和政治的生活。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一些妇女组织为了反对性别上的歧视、争取平等权利,把目标更多地放在争取更好的教育机会和经济机会上,而对社会阶级和种族的不平等则注意得不够。
虽然女权主义的目标是推翻家长制和结束性别歧视和性别压迫,但是她们并不十分清楚应怎样达到这个目标。毫无疑问,女权主义者在这个问题上,会随着她们政治信念的不同而有所不同。自由主义的女权主义者认为,她们应当像男人一样享受司法上和政治上的权利的平等。有的女权蔓义者则认为平等的概念可能是误导的,这实际上是按照男人的模式来塑造妇女、要求女人和男人一样。
有的女权主义认为,性别的不同的确有政治的和社会的重要性。男人的进取和竞争品格和女人的创造和温情的品格正好形成互补,无视性别上的差别是错误的;妇女要正视和发扬女性特有的品格上的优点,妇女解放不是要把妇女变成没有性别特征的人。这种观念导致了文化女权主义的出现,主张保存和尊崇一切妇女的特点和特长。因此,即使在自由主义女权主义内部,看法也是千差万别的。
一般而言,自由主义女权主义对现政权采取一种温和的态度。由于她们包含不同利益的妇女集团,因而她们常常面临两难的选择和争论,必须在政治斗争的限度和女权主义原则的彻底性上作出某种平衡,要么把女权主义的政治原则贯彻到底,要么把目标限制在一定的限度内;把目标限制在男女的机会平等上常常是她们的最后选择。
社会主义女权主义
在二十世纪的后半期,社会主义女权主义逐渐成为西方左翼思想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社会主义女权主义者认为,妇女的社会平等是最重要的,这种平等只有在消除了阶级压迫和性别压迫之后才能实现。她们不像自由主义女权主义那样把目标集中在教育和就业机会上,而认为男女不平等的根源在社会和经济本身的结构上,因此她们认为,只有一场真正的社会革命才能为妇女带来解放。她们对家长制也是从社会经济的因素来理解的,认为家庭内的压迫是历史上最初出现的阶级压迫,是建立在男人私有财产制基础上的。
她们在讨论妇女问题时,大量引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观点。她们强调历史唯物主义的分析,强调阶级斗争是所有斗争的基本形式,强调社会革命的作用,强调私有财产在形成对妇女压迫中的作用,强调妇女解放必须与工人阶级联盟以取得生产资料,主张妇女要参加生产劳动并从家务劳动和抚养子女中解放出来。
社会主义女权主义认为,妇女从事的家务劳动是没有工资的,而正是这才使男人能够到外面去赚工资,使男人成为“面包的赚取者”的角色,造成了女人对男人的依赖。在1972年,英国就发生过为家务劳动争取工资的运动。她们还认为,妇女解放只是社会主义革命的副产物,阶级斗争更重要于性别的斗争,因而她们支持劳工运动,成为妇女运动中的左翼。
激进的女权主义
激进的女权主义是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现的运动,是妇女运动第二个浪潮的主要标志。她们的理论关注,是妇女的生活和对妇女被压迫的新的政治分析。她们超越了政治意识形态的视角,认为妇女问题要用自身的观点来分析,性别本身就是最重要的社会分工。她们企图全面地揭露家长制,认为家长制是男人统治的一种压迫结构,是对妇女的一种基本压迫,不仅应从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上批判家长制,而且要从个人和性别的所有的社会方面批判家长制,也要从渗透到社会文化、哲学、道德和宗教的各个领域来批判家长制的信念和价值观念。
在她们看来,仅仅从“解放”和“平等”的角度来看问题是不够的,而要对社会结构进行彻底的革命,清除家长制的一切过程和要素。有的还认为,妇女本身在政治本质上就是一个阶级,而且是被压迫阶级,是人类压迫的基本形式,其他的压迫都是建立在这一压迫之上的。她们认为,妇女被限制在一种被动的性的角色中,这就必然压制了她们的创造性和进取方面,妇女在“永恒的女性”的文化的陈词滥调中被阉割成无性的对象。她们要求性解放,并批评社会压抑的品质。她们关注性的问题更甚于其他问题,认为性奴役、色情贸易、买卖妇女等都是对妇女实行压迫和控制的形式。
可以这样说,女权运动在西方正方兴未艾,它涉及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我们有必要注意其进一步的发展。
三、生态主义
生态主义
生态的概念来自生物学,指植物和动物是由一种自我调节系统支撑的,包含有机和无机的因素。一个生态系统会通过自我调节达到和谐和平衡,该系统不是封闭的,而是开放的,存在着物质和能量的不断循环和交换。自然界就是由这样复杂的生态系统组成的,其中最大的是全球生态系统,一般我们称为“生物圈”。“生态”一词(ecology)是德国动物学家哈克(Ernst Haeckel)于1866出的,它出自希腊文oikos,意为家或居民,用来指称有关动物与其有机或无机的环境关系的研究。在二十世纪早期,生态被认为是生物学的一个分支,专门研究活的机体与其环境的关系。
科学的生态学的发展,极大地影响了我们对自然的看法。人们必须打破那种认为人是自然主人的观念,而把人类看作是一个精致的由人和环境的网络支撑的系统中的存在。由于人类盲目地追求物质财富,人类正面临着环境灾难,它们是由于人类人为地打破自然平衡而造成的。地球面临着人类人口的压力。如煤、石油。天然气等不可再生的资源,按照1985年的消费水平,估计只能用四十到八十年;调节地球气候的热带森林在五十年内会被砍尽;为人类提供食物、水的河流、湖泊和森林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核技术更有可能把人类从地球上消灭。因而,人类再不重视生态问题,就悔之晚矣。
六十年代以来,该词逐渐被赋予政治上的含义,绿色被一些环境政党用来提示环境问题或项目,因而就产生了环境主义。这是一种信念,认为人的生活要从自然界的背景中才能得到理解。七十年代之后,西方产生了一些以解决环境问题为政治目标的政党,如德国的绿党。他们强调生态的核心地位,号召社会政治和其他社会力量,从根本上重新考虑人类和自然界的关系。
长期以来,多数政治家把自然看作是人类可以利用的经济资源,可以用之不竭。然而野生动物的灭绝和农药、杀虫剂的大量使用已经造成的生态危机,威胁着人类的安全。同时,人口的增长和生活水平的提高也在消耗尽地球的资源。人们愈来愈认识到对自然的利用已将人类自身置于一种危险的境地。生态主义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产生的。
有人认为,生态的观念其实可以追溯到很久远。现代生态主义可以归功于东方宗教中的“地球母亲”的观念。它在很大程度上是对工业化过程的反应。人们强烈要求回归自然。环境主义者已注意到像酸雨、空气污染、全球变暖、暖房效应和各种污染等政策。但是,有的国家的绿色运动——如德国,已经不限于要求解决环境问题,而要求解决妇女地位、裁军、福利、失业等问题;因此很难把生态主义归并进左的或右的政治派别中去。德国绿色运动的口号就是:不是左不是右,只是前进。
对人类中心论的批评
回归大自然是生态主义的中心话题。他们批评传统的人类中心的意识形态,认为把人当作存在的中心是可笑的,是人的无知。传统思想中的种种范畴都是和人有关的,什么自由、平等、公正、秩序等,都是反映人的利益和需要。因而,人和人类与环境的关系已经被扭曲,人成了自然的主人和所有者,而不顾人赖以生存的物种的多样性和地球的状态。在生态主义看来,所有的意识形态都包含着人类中心的偏见,它们是从人类的利益和方便而以不同的方式来剥削地球。传统的政治上的分野,什么左、右派、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私有制和公有制,在这个问题上都没有差别,都承诺更富裕的物质生活,都从各个方面剥削自然界,自然被看成是被征服者。在这个过程中,不仅自然被掠夺,人类自身也走到了毁灭的边缘。
生态主义提出了一种新的政治理念,它不是从人的需要或人性出发,而是从一个人类和其他物种以及环境构成的脆弱的网络出发来提出问题。在他们的理论中,人类不再是中心,而只是自然的一个组成部分,人类必须放弃那种科学和技术能解决所有问题的错误想法,变得谦虚、温和和适度。西方生态主义的理念包含:生态、整体主义、可持续性、环境伦理学和后物质主义等。
生态中心论
生态主义用生态中心论或自然中心论来取代人类中心论。但在生态主义内部,观点也是不尽相同的,人们一般把它分成“浅的生态学”和“深的生态学”。浅的生态学意味着人们要从环境灾难中接受教训,开始控制自己的需求,控制人口的增长,控制不可再生资源的使用和环境的污染,以便人类能够继续生存下去。深的生态学认为,浅的生态学仍然是一种掩盖起来的人类中心论,其中心目标是要使生活在发达国家的人民的健康和富裕生活能够维持下去。深的生态学反对任何人类优越于其他生物种类和自然的观念。他们认为,人的生活目的是要支撑自然,而不是相反。而浅的生态学则批评深的生态学是非理性的和神秘主义的,是不切实际的。传统的政治意识形态并不重视人和自然的关系,他们总是把人看作是自然的主人,把自然仅仅看作是经济资源。十七世纪的笛卡尔和牛顿,相信在科学知识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工业和技术能够使人类征服自然,那时科学把自然看作是一台机器,以为可以像机器那样被修理和置换。这可以看作是当代环境危机的哲学基础。后来,人们提出了整体主义思想,认为自然只能当作一个整体来了解,而不是通过部分来了解。科学一般持还原主义的态度,把整体还原成部分来理解;而整体主义则强调整体比部分更重要,整体包含比部分之和还要多的东西,部分不仅和其他部分相互联系,更重要的是和整体相互联系。他们认为,笛卡尔一牛顿那种把自然看成机器的范式已经到了应该抛弃的时候了。整体主义实际上就是从方法论上把生态放在优先的地位。
可支撑性或可持续性是生态主义的另一重要价值观念。现代人信奉工业化的思想,认为地球只是一个容器,它的存在只是适应人的需要,具有无限的可能性和资源来满足人类,他们对科学和技术充满信心,认为科学技术有无限的潜力来满足人类的需要。而生态主义则认为,人类过去对资源的过度消费和过度的人口,使自然资源面临危机,全球变暖和暖房效应潜伏着非常严重的危机。生态经济学提出了可支撑性的原则,认为人类不仅要减少对资源的消费,而且要改变人类经济活动的方式。他们认为佛教经济思想中关于正确生活方式的思想是重要的。传统的经济思想仅把经济活动看作是财富的创造过程,而不注意自然和人的精神质量;而正确的生活方式则注意人和自然的和谐和人的精神境界。他们认为生态危机是由物质主义的思想造成的,因此他们的口号是反对工业和现代技术,主张回归自然。
生态政治还把道德思想向多个方面扩展。传统的伦理系统以人类为中心。在他们看来,人是一位功利的最大化者,人的目的就是要获得最大的幸福;其他的物种和事物即使有价值,也是工具性的,是为了满足人的利益和需要。生态主义反对这种观点。他们的环境伦理学是这样提出问题的,即:我们对后来若干代的人类究竟有什么义务?人类行为和活动的后果是要相当长时间后才能显现出来,因此我们要把人类当作一个种族的整体来考虑。现代人享受的实际上也是前几代人努力的成果。所以,人类的一切活动,既要为现代人考虑,也要为未来的人类考虑。生态社会主义者还主张,将对人类的关爱通过时间延续下去,而不考虑其他的任何界线,如国家、种族、性别等。有的人还把这种环境伦理思想扩大到其他的物种,提出“动物权利”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