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时候,樱桃在窗口再也没见到过罗小军。即便在学校,樱桃也很少看到他。在学校的春季运动会上,樱桃看到罗小军报了三千米。他穿着条深红色的短裤和件白色跨栏背心,瘦瘦的肩胛骨突兀地鼓将出来。他脚上还是那双黑色耐克鞋,脚腕上是双黑袜子。他没有樱桃想象中跑的快,或许是他不规范的跑步姿势妨碍了他的水平。樱桃想如果罗小军能把小时候追赶她的跑步天赋发挥出来,拿个冠军应该没什么问题。罗小军最后只拿了个第八名。本来班里的体育委员也给樱桃报了女子八百米,可樱桃没去跑。在报名处点名时她佯装去了厕所。透过女墙上葱茏的蒲公英,她看到男子四百米的预赛又开始了。竟然还有罗小军。罗小军这次很争气,拿了个小组第一名。樱桃从墙角拔了棵蒲公英,在手里捉玩了半天。后来她吹了口气,白色降落伞就飘出去了。樱桃想,如果有一朵,恰恰就落在罗小军身上,那该多好。
晚上到家,没成想继父又回来了。见到樱桃,他朝她点点头,从书包里拽出张地图。樱桃笑了笑接过。晚上吃饭时,草莓老是哭个不停,继父正在喝酒,被草莓哭的心烦,顺势打了他一巴掌,草莓便哭的愈发厉害,母亲搂抱了,说,摸着头有些热,估计是发烧了,要去附近的门诊看医生。
家里就单剩了樱桃和继父两人。那天樱桃吃的心不在焉,米粒被牙齿磨来磨去,却不下咽。眼睛也是昏昏的。继父便问,樱桃,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樱桃没吭声,继父便接着说,女孩子大了,心事也就大了。说罢继续喝酒。樱桃吃的没滋味,推了碗,径自去了厢房。把继父新买的那张地图徐徐展开,是张《巴黎交通地图》,樱桃真搞不懂这些古怪的地图继父是从哪里寻来的。然而要这些地图有什么用处呢?罗小军干吗迷恋这些于清水镇不相干的东西呢?看不到真的水和村镇,看不到真的街道和人,所有真的,都被虚拟成单调的颜色,所有立体的,都被投影成平面。他想去那里旅行吗?他不喜欢清水镇的风景和人吗?
樱桃恍惚着,似乎便有股酒气袭来。原来是继父晃悠着进了屋。他打着酒咯,愣愣地问,你要这些地图做什么?你长大了想周游世界吗?还是想当个地质勘探学家?你的想法倒真是大呢。
樱桃没料到继父会挨着她坐下。她站起来说,我妈该回来了,我去刷碗。你歇会吧。
医院离这里远着呢,一时半晌回不来的。继父点着支香烟。吸了没两口,人突然就座山似地朝樱桃压将过来。樱桃惊咋了声,继父已将她身子支在床上,伸手去解樱桃的腰带。樱桃感觉身下的地图嗦嗦着响动,她能想象得到那地图被压成条条褶皱,沉闷地挣扎,而那座叫巴黎的城市,正在以平面的形式坍塌,就象她身上的那具硬邦邦的身体和一条硬邦邦的蛇,它们野兽般喉叫着,正要把她压成一张平面地图……她没想到男人的气力是如此之大,她除了恐惧外,好象再也没别的办法。恍惚中她的运动裤被男人褪下来了,真正的危险在屋子里以气态滋拉着轻爆。男人的小腹已贴住了她的小腹,男人粗糙的火热的迸发着酒气的蛇让樱桃瞬间清醒过来。她伸着右手,高声尖叫着:
“罗小军!罗小军!你快来啊!罗小军!”
那三根手指被白帜灯泡晃成橘黄,樱桃的眼泪倏就蹦了出来,男人的手慌乱地摸着她的耻骨,樱桃再次大声地叫道:
“罗小军!罗小军!罗小军!”
继父猛地从她身上起来,巡视着厢房。好象真的有人在开门。草莓的哭声在门外蔓延。是母亲回来了。继父慌乱地整理着衣裤蹿出厢房。樱桃躺在床上,顺势抓了被褥,掩遮好身体。不久母亲就进来了。她有些狐疑地问:樱桃,你怎么了?你刚才嚷嚷什么?
樱桃的脸蒙着被子,半晌闷闷地说,没什么,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恶梦。母亲又问,你没事吧?樱桃努力平静着说,没事。没事就好,母亲抱着草莓出了厢房,边关门边叮嘱说,夜里凉着呢,多盖床被褥啊。
樱桃“恩”了声,眼泪就洇了枕巾。她打了灯,将门插死,这才想起那张《巴黎交通地图》。她狠狠地把它攥在手里,使劲揉搓着。揉搓成团。后搂着自己的腰轻泣。不知又想起什么,将那张地图小心着展平,那些细小的褶皱浪费了她很长时间。她盯着自己的手指,三根手指,在这座她从来没有去过的城市上,一点点划过。她想,明天,一定亲自把这张地图送给罗小军。以后,她再也不为他收集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