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汉书》里对侠士的存在和作用却持反对意见,《汉书》中说:“天子和诸侯建立国家,从卿、大夫到老百姓,都要有等级差别。因此,人们才忠心敬上,下面的人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孔子说:‘天下有道,国家大权就不会落在大夫手中。’百官各司其职,守法听令,以尽其职责,越权被诛,侵犯受罚。这样才会上下和顺,把国家治理好。周王室衰微时,礼乐制度和征伐叛逆的大权落在了诸侯手里。齐桓公、晋文公之后,大夫掌握了国家大权,臣僚替天子发号施令。到了战国时代,又是合纵,又是连横,诸侯各国竞相用强权和武力征伐称霸。于是各国的公子如:魏国的信陵君、赵国的平原君、齐国的孟尝君、楚国的春申君,都借着主公的势力,收罗游侠,把鸡鸣狗盗之徒也礼为上宾。赵国的丞相虞卿抛弃国家的利益去救魏和齐;信陵君魏无忌窃取虎符假传国王的命令,让朱亥用锥杀死了将军晋鄙,夺取军权,去为平原君赵胜解围。他们就这样得到诸侯的器重,因此而扬名天下。人们在慷慨激昂地谈论起大侠的时候,都把这四个人推崇为首领。这样一来,就形成了背弃国家、结党营私的风气,而忠于职责,为国效力的大义就被放弃了。等到汉代统一天下后,实行无为宽松的国策,这种风气却没有得到纠正。魏其侯窦婴和武安侯这些人,在京城中互相竞争谁家的死士更强;郭解、剧孟之类,在街头巷尾横冲直撞,骚扰民众,他们的势力可以达到郡县城乡,公侯王子对他们都得卑躬屈膝。许多老百姓把他们当作大英雄,对他们羡慕不已。这些人即便是锒铛入狱被砍头还自以为能扬名后世。曾子说:‘君王失道,人民就离心离德。’如果不是明智的君王当政,向人民讲清好坏的标准,然后用礼法来统一人们的思想和行为,人们哪里会知道国家禁止的是什么,从而走上正道呢?古代的正确看法是:春秋五霸是尧、舜、文王的罪人,而六国是五霸的罪人,从此信陵君等四豪就是六国的罪人。何况像郭解这一类游侠,以一个卑微的匹夫,窃杀大权,真是罪不容诛。”
游侠的两面性正为君者正确任用他们提供了选择,明君应能善用游侠仗义的同时规范他们的行为,让他们成为贤能的侠士。
臣子推荐贤臣名士可以使自己扬名,但也同时会引起君王的不满。
《尸子》中说;“人臣以推荐贤者为主,人主以任用贤者为有功。”《史记》中也赞同此理,认为:“举荐管仲,天下人很少赞美管仲,而称赞鲍叔牙有知人的才能。”
但苏建的大将军卫青却不这么认为,苏建责备他太骄傲不去选拔德才兼备的人时,他说:“自从魏其侯、武安侯厚待宾客,招贤纳士以后,皇上切齿痛恨。亲近士大夫,招揽贤士,罢黜不肖之人,那是人主的权力;做为人臣,只要依法履行自己的职责就够了,何必要招贤纳呢?”
不越权是许多臣子的为官之道,对此,为君者是否能得当地放松权利的限制很重要。
(十五)权势与地位
有权势和地位并不是都表现在外表上,拥有权势和地位也并不能使所有人都屈服,对于权势和地位的认识同样没有确切的界定。
战国时魏人唐且认为:“刺客专诸怀里藏着锥刀刺杀吴王僚,天下人都说他勇敢;美女西施身穿粗布短衣,天下人仍然说她漂亮。”故有时候很能外化一个人的身份。
慎子的认识恰恰相反,他认为:“毛嫱、西施,是天下最美的女子,但假如让她们穿上兽皮做的衣服,人们见了也会吓跑;如果换上好看的细布衣服,过路的人都会停下来欣赏。由此看来,美丽是好衣服衬托出来的。美女不穿漂亮的衣服,姿色也会大减。
项梁认为:“先下手的制服别人,后下手的受制于人。”《军志》也说:“先下手有夺取人心的优势。”这是鼓励人要先下手为强。
周朝史官方铁认为:“不要强出头头,否则会惹祸。古语也云:“不要做带头闯祸的人,也不要做带头享福的人。”这是劝人要低调行事。
慎子又云:“贤能的人屈从于不肖之辈,是因为权力太小。不肖者能甘心服从贤者,是因为贤者的地位尊贵。尧为匹夫的时候,连他的邻居都指使不动,等到他做了帝王,就能做到令行禁止。由此看来,贤德不能服人,而势和地位却能使贤人屈从。”此语意为权大则能大。
而贾谊却断言:“从古到今,与老百姓结仇的帝王,灭亡迟早会来,而老百姓必定胜利。尽管商纣自称天王,夏桀自称天父,灭亡之后,老百姓照样骂。由此看来,权势不最让人尊崇的,头衔也不是最光荣的。”这是说权利不是万能的。
由此可见,权势和地位也不是万能的,它既能显贵增荣,也会让人失尊招辱。拥有权势和地位,能运用得恰如其分,才是权势和地位的意义所在。
(十六)权利和圣人
拥有权利可以让人身价倍增,受人尊敬,这是权利的伟大之处,但同时权利也可以让人身败名裂,这就是权利的悲哀。对于权利的认识,历来就是崇尚与淡泊并存。
《周易》中说到:“人间最崇高的,没有比富贵更伟大的了”;“圣人最大的法宝就是权位。”足见其对权利的推崇。
然而孙子在上书给春申君时却很很不恭敬地说:“民谚有言:‘连得了癞疥病的人都可怜做国王的。’自古流传的这句话绝非荒谬之言,此言说的是那些被人杀害的亡国之君。作为一国之君,年轻历浅,却恃才傲物,张扬炫耀,既没有法术识别奸人,又缺乏真才实学,这时大臣就会专擅大权,图谋私利,怕的是遭受杀身之祸。为此他们或杀长立幼,或废嫡立庶。《春秋》劝诫说:‘楚王子国要到郑国去,还没出国境,听说楚王病了,于是返回去问候,乘机用帽带把楚王勒死,自立为国王。齐国崔杼的妻子貌美如花,齐庄公与她私通,崔杼就率领部下攻打齐庄公,庄公翻北墙逃跑时让箭射中大腿,被崔杼追上去杀死,拥立庄公的弟弟为王。李兑在赵国专权,把灵王围在沙丘宫,百日后被活活饿死。淖齿在齐国专权,将齐闵王抽了筋,悬挂在庙梁上,一宿就死了。患獭疥的人虽然得的是皮肤肿病,但不至于像这些人那样被人用帽带勒死、被箭矢穿股或被抽筋、饿死的那么悲惨。而这些被残杀的君王,心里所承受的压力与劳苦,身体所遭受的摧残,要比病患者厉害多了。所以说癞病患者要比国王幸福。”
用圣人治理国家该彰显于世还是该深藏不露呢?
《周易》说:“发明器物以便于利用,制造工具以谋求天下福利,没有比圣人更伟大的了。”
庄子则坦言:“圣人不死,大盗也不会停止偷窃。虽然尊重圣人使天下得到了治理,但也为大盗提供了最大的便利。发明了斗斛以便称量,结果连斗带升一起都被偷了;发明了秤锤和秤杆以便称量,结果连锤带杆都给偷了;发明兵符和玉玺以便让人守信用,结果兵符和玉玺一起都给偷了;为教育民众造出仁义礼制,结果仁义也被窃走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盗窃帘钩的人被杀,而窃取国家的人却成了诸侯。只要是做了诸侯,仁义道德也就有了。所以人人争着做大盗,争着当诸侯,纷纷去盗窃仁义,以及斗斛、称以及符玺这些实际的利益,虽然有高官厚禄的诱惑,有刀钺斧锯的威胁,仍旧阻止不了。导致这种无法制止的后果,是圣人的过失!因此老子说治理国家的权柄是不能让人看见的。圣人作为天下最厉害的武器,也不能暴露给天下人。”
用圣人这把利器治理国家,掌握好隐藏和显露的时机很重要,走极端都不利于治国。
五、活学灵用巧治国
君者应该根据时势的改变不断更替国家的政治体制和治国的方法,不思进取,因循守旧只能自取灭亡,能因时制宜、随机应变地适用政道,则是基业长兴的必由之路。备受推崇的王、霸之道,黄老之道,孔、墨之道,中、韩之道,也是各有所长,能因事因时讲究方法的运用是君王治理天下的根本所在。
(一)墨子的治国术
墨子的治国之术是节俭,他认为君王只有生活节俭才能使国家财政充盈,国家富裕了,人民才好治理。
墨子认为:以前古人还不知道建造宫室作为房屋居住,只住在山陵高地的岩洞中,到了三王的时代才开始建造宫室。但其建造办法很简单:高足以避潮湿,广足以御风寒,宫墙的高只要能够分隔男女就可以了,仅此而已,完全不具有观看之功效。正因为如此,那时人民都感到财用充足。以后的王侯,所造的宫室就大不相同了。他们横征暴敛建造宏伟壮观宫室台榭,并用各种颜色刻镂彩画,宫室建造的精美绝伦。更严重的是下面的官宦都竞相效仿,结果造成国家的财用匮乏,难以抵御凶年饥荒,无法赈济孤寡贫民。国家越是贫困,人民越难以治理,天下混乱。所以建造宫室应该节约。
以前古人不知道做衣服的时候,只在身上披兽皮,挂草叶,冬天虽笨重但暖和,夏天虽厚拙却清爽。三王时期,觉得这样不太中意,于是就教妇女制作衣裳。冬天用丝制成棉衣,既轻便又暖和,夏天用麻布做成纱衣既轻薄又凉爽——仅此而已,做衣和穿衣的目的不是为了使自己美丽,让他人观看,只要实用即可。当时人们生活节俭,易于管理。当时的君王生活也很简朴,易于奉养。后来的君王服饰就不同了,他们大加制作华美飘逸的服装和精制的服饰,如用黄金铸制带钩,用美玉制作玉佩。他们的穿着已经不是为了防寒保暖,而是为了好看。上行下效,人们变得越来越虚荣邪僻,也越来越难以管理。君王奢华腐败,不听忠言。用奢侈腐化的君王统治的淫逸邪僻的臣民,天下不乱是不可能的。因此制作衣服也应节俭。
这就是墨家的治国之术,以节俭治国,以节俭理民。君王能在衣食住行方面节俭不奢,臣民才不敢在生活上奢华浪费,国家才能民风纯正,保持稳定。
(二)申韩的统治术
国家的治理不能离开法度,以法治国也应是明君该采取的治国方略。
商鞅说:“法令决定人的生命,是治理天下的根本。”慎到也认为:“为君者舍弃法律,想以身作则来治理天下,结果受赏的人虽然感到很得当,但其欲望无穷;受罚的即使也感到很得当,但总是希望减轻自己的罪行。国君如果舍弃法律,只凭自己的主观揣度来量刑,怨恨就会萌生。所以,分马的人采用抽签的办法,分田的人采用抓阄的办法,虽说抽签、抓阄不比人的智慧高明,但这样做可以排除私心,堵塞怨恨。国君用法制而不亲力亲为,事情用法制来了断,以法制决定名分和赏罚,子民就不再寄希望于国君了,人们也就不会产生怨恨,举国上下反而会和睦相处。”
以法治国首先就要明确权责,分清名分,责权分明了,为官者就不会推诿责任,名分清楚了,臣子就不会有所隐瞒。
尸子说:“言语形成的名分,不能不分清职责权限。国君如果和大臣分担同样的职权,那么大臣们就有推脱罪责的机会了。就像用墨斗划线,弯曲的木头就暴露了,一考查名分,大臣们如有失职而又想隐瞒的,就是有罪的。”
确定名分后就是骗子也会变得诚实不欺,就是大盗也会变得廉洁不诈,自觉地安分守己。正如尹文子所言:“名分定,万物不争;职责明,私欲不行。人不争,不是因为无心争,而是因为名分已定,争也是白用心;私欲不行,并不是没有欲望,而是职责已明,有欲望也不管用。私心、私欲人人都有,能使人无私无欲的原因是制止的方法得当。”
申不害说:“君如身,臣如手,君制定大原则,臣分头去办。作为人君,就要拿法度去要求人臣,看看是否名实相符。名分就好像是天地之纲,圣人之符。张纲持符,天下万物就可笼络管理了。”
名分、职责都有了严格的分属,君王即使不亲自体察事件的真相,也不会受到蒙骗,即使不亲眼看到事件的经过,也不会被欺诈,因为有欺罚赏实的法度存在。所以韩非子说:“为君者的眼睛不像离朱那样明亮,耳朵不像师旷那样敏锐,如果不借别人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听,只等自己耳目聪明后才去观察、聆听,那么看到听到的东西就太有限了。这不是使自己不被蒙蔽的办法。明君是让整个天下为自己去听去看的人,他虽身处深宫,却能明察四海,举国上下既不能隐瞒他,也不能欺骗他,因为隐蔽之罪重,举报之赏厚。”
荀子也说:“职责明确,事业有序,材尽其用,官尽其能,天下没有得不到治理的。品德好的人得到晋升,廉清的人得到重用,加上善于倾听各方面的意见,那么就会事事清楚,无所遗漏。君王的英明之处就是能够做到不看而能看见,不听而能听见,不思考而能知道,不行动而能使事业成功,岿然不动而能使天下顺从他的意志。”这也就是循名责实的深意。
尸子又进一步说明:“明君要想确保自己的权势,就应当形象端庄,心怀天下,目视九州而不烦,眼观红尘而不淫,文武百官的职权了然于心,与人言谈对应得体。这样,就能端立于朝堂之上,纵然有所隐瞒遗漏,疏远忽略,也不会太多。明君无须使用耳目或间谍去侦察刺探,也不勉强去听去看。有物则观,有声则听,事至则应,身边的事情不让轻易漏过,远处的事情也能得到妥善处理。贤明的人才不让流失,微贱的人就会对他毕恭毕敬。如此万事万物都不能脱离他的控制了。”
因此,有道之君要用名分来匡正一切不合名分的现象,按实际情况确定名分,各负其责,整个国家才会井然有序。
尧治理天下,处理政务靠的就是名分,因为名分正,天下大治;桀治理天下,处理政务,同样是依靠名,因为名不正,天下大乱。因此,正名很重要,名正则天下正,名不正则天下乱。
尸子说:“舜因为能明确手下各自的职责:让大禹治理水患;后稷播种五谷;皋陶掌管刑罚。所以他虽没去具体办什么事情,他却成为了全国臣民的父母。”
能者上,愚者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君王在任用人才,明确权责、确定名分时应依照这一原则,各有所得,才不会引起纷乱。
姜太公对周文王说:“天有经常的形象,人有经常的活法,能与上天和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天下才会太平。”这就是“事自定”的意思。尹文子也说:“因为贤能的人有用,人君便不得不用;因为愚昧的人没用,所以人君不能使用他们。用与不用,各得其所,不必担心天下大乱。”
严惩小失,重赏小善,能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尸子说;“君王处理朝政之道就是明确下臣的职责。发现有特别好的大臣,一定要问清是谁举荐的;有重大过失的,一定要问清是谁任用的。然后决定赏罚,并用这种办法来考察优劣,使该负其责的大臣不敢徇私舞弊,文武百官就不会徒有其名。优秀的就会受到尊重,失职的就受到蔑视。好与坏,忠与奸,就黑白分明。”
李斯在给秦二世的信中说:“韩非认为:‘慈爱的母亲养出败家的儿子,而严厉的主人没有强悍的奴仆。’原因就在能不能实行严厉的惩罚。商鞅变法,对在路上随便倒垃圾的都处以刑罚。随便倒垃圾是小罪都要严惩,更何况重罪?所以人人不敢犯法。因此,要使人不犯法,就不能去学慈母娇惯败家子的做法。”轻罪重罚就是商鞅和申韩的治国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