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就找到青青的学校。
青青的老师姓吕,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问我青青会去什么地方呢?
天哪,这本来是我想问他的话。我要知道青青会去什么地方,我就不会跑到学校来问他了。
吕老师说:你们是怎么做家长的,一点也不关心孩子,只顾了去赚钱吧?
他很有兴趣地看着我的脸。我想他是故意这么问的。他看到了我的脸,就应该知道我这副样子不像一个能赚钱的人。
我的脸肿成了一团,两只眼窝都乌突突的,嘴唇也向外翻着。
我说:我是关心我家青青的,所以我才打了她耳光。
吕老师说:你这种方式不对,你这个做家长的,观念太陈旧。
我听他这么说,心就揪在一起。我也很害怕是因为了我的缘故,逼走了我家青青。
吕老师说:遇到那种情况,你不应该马上采取措施,你应该在事后教育青青。她也是个大姑娘了,会懂得要面子,你当着那个男孩的面打她耳光,她当然受不了,换了你你也受不了。
我说:你是说,我当时应该由着他们亲下去?
吕老师说:对,这是教育的艺术,做家长的要学习这门艺术。当时那种情形,你看到了,最好也装作没看到,先闭着眼睛过去。尤其在你没有能力解决那种事情的时候。
我觉得我的头皮麻了一大片。又是一个让我闭上眼睛的。我想难道真的是我错了?我的眼睛真的惹出了这么多祸?要是我真的什么也看不到,我家的日子就太平了?可是以前日子好的时候,我也不是个瞎子啊,非但不是瞎子,而且眼睛里还揉不得沙子,可那时候,日子也没有乱成这样啊。
我在青青的学校一无所获,只搞清楚了那个男孩的名字。
吕老师告诉我:一定是马格宝,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徐青青和他好,我早看出苗头了!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很生气。我想早看出苗头了你不教育他们,你也把眼睛闭上了吗?这就是你的教育艺术吗?但我没有质问他。我只是问他那个马格宝家在哪儿,他却说不知道。
他说:我不知道,你自己找找吧。
我就自己去找那个马格宝。
我走出校门,看到一个男人开着车送他的女儿来上学。那个女儿大概是因为迟到了,一直在对她的父亲发火。她的父亲脸上堆着笑,身子从车窗爬出来,摸出钱夹给她塞钱。先塞一张一百块的,她还在跺脚,把脚跺得嗵嗵响。她的父亲就又塞一张。她还跺脚,干脆抢过那只钱夹,自己从里面扯出一把来。然后她才满意了,捏着一大把钱进学校了。她和我走了个迎面,看到我的模样就倒吸了一口气,说:噢!卡西莫多!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我眼睛看到的这一幕,让我的心里难过起来。我本来对青青有些怨恨的,认为她太不懂事,给我家千创百孔的日子火上加油,可是我现在看到了其他孩子是怎么过的,就觉得我家青青原来也很可怜。
我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
我自己去找那个马格宝,但是我并不知道马格宝家在哪里。
这时候一个和青青差不多大的男孩走过来。他一边走还一边抽着烟,快到学校门口了,才把烟扔掉。
我拦住他。我的脸大概把他吓了一跳,他倒退一步,问我:你,你要做啥?
我问他知道不知道马格宝家住哪儿?他狐疑地看着我,想了半天说他不知道。我看出来了,他是知道马格宝家的,但是他不愿意告诉我。我受到了刚才那一幕的启发,也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碎钱。我给了他一张五块的,他接在手里,两眼望天。我咬了咬牙,又给了他一张五块的,他才开口了。
他说:马格宝家在庙摊子齿轮厂家属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