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你,你却始终爱着你的剑,或许我对于你的侠义仁道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亦或许一开始就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师父的话,爱上一个与剑为生的人,我是一个医者,可以救天下的人,唯独救不了自己,但是我不怪任何人,因为我这样做无怨无悔。
“姑娘,我还没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呢!”苏大哥的话还是那么冷,像他的剑一样,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说出什么了,只是在闭眼之前,很想对苏大哥说:我有名字,我叫柳萋萋,不叫姑娘,你可以叫我萋萋。
“我……有……名字……我叫……”
“萋萋!”似乎是撕心裂肺的呼喊,我终于等到了,他带有一点温度的声音。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似乎有些滚烫,落在了剑上,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头,真美。
梨花又开了,不知道这场梨花雨又会下多久,焉香循落,亦像当初落在苏大哥的发丝衣襟之上,剑在他的手中,那样锋刃却不合时宜,春风依依,拂过额前,似乎是在告别,院中的曲水亦是如斯,但是从此以后那里应该会少了一袭青衣,对着落蕊喋喋不休,或许不是舍不得人世春光的纷繁,只是耐不住这人去楼空的落寞。我看向苏大哥的眼睛,他泛泪的眸光中似乎真的是我,终于不再是其他,我努力扯开笑容,却这样苍白无力,我很累,只想这样一直在苏大哥的怀中,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放在了他的剑上,太冷,用血也暖和不了,来世我一定要做一把剑,永远的呆在苏大哥身边,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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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开落,扶桑轻诺,旦暮……旦暮……”
“旦暮如昨!我说萋萋啊,医者不能专攻一术,“腹有诗书气自华”,提高修养也很重要,能不能用点心,师父已经……”
“师父啊,似乎刚刚有人有人敲门,我去看看。”院落中,我坐在梧桐下,拿着本泛黄的书卷,阳光透过树影,斑驳的洒在石桌上,洒在襟袖上,师傅在一旁捣药,我若有若无的读着,听着。可是我不想听师父再啰嗦了,这书不是不会,是会得太透,没意思,便找了这个岔子,幸免于师父的唠叨。
我叫柳萋萋,杨柳依依的柳,芳草萋萋的萋,师父叫宋云,她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女医者,喜欢云游救人。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与世长辞了,是师父路过村庄,见我孤苦无依,便收留了我,把我带回了山上的医庄,还教我医术,和其他。我在师父面前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因为她如长如母。
“啊~”我不禁的叫出了声,刚刚打开门,便见得一个似乎受了很重的伤的男子躺在门前,似乎他已经昏过去了。白色的袍子上,是斑斑血迹,手里握了一把剑,那把剑真漂亮。
“大哥,快……快走……”,我赶紧上前去扶了他,没想到他却拉着我的手对我说道这些糊涂话。
“什么大哥?走去哪里?”我不解的看着他,好奇的问着。
“萋萋,你忘了本门的规矩!”是师傅的声音,似乎我从未听到过如此严肃的语气。
“师父,可是……”
“没有可是!”师傅斩钉截铁的打断我的话。
“师父,我不能……”
“你不能就滚!”似乎师父真的生气了,我楞楞的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师父为什么立下带剑的伤者不救的规矩。
“快……快走……”我低头看看扶着的这个男子,好吧,我不能抛下他,就凭他受伤了还叫别人走,说明他是一个好人,只得偷偷把他藏在别院了。
花已开过,露水还带着焉香,早就已经湿透了心情,在渡口,似乎人世忘记了更迭,依旧数着红尘中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只是故事的圆缺,谁也不会轻易的向光阴说起。
“姑娘练字?”是那日救的那个人,已经忘记了他来这里多久了,只是已经习惯了面对师父时的提心吊胆,他的伤似乎也快好了,是我偷偷救好了他,这别院就在医庄的旁边,因主人外出,故留空了出来。
“嗯,师父说练字好。”我缓缓的放下笔,转过身,对他轻笑着,缓缓的说道。似乎他被我恍了眼,或许是被这一树的梨花恍了眼,梨瓣沾染了墨迹,就像沾染了心情。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过了好一阵,他朝我作了一个揖,缓缓的说道,梨花落在他的发丝上,轻轻的如一阵笛声,悠扬而深远。
“我有名字,我叫柳萋萋,不叫姑娘,你可以叫我萋萋。”什么姑娘前,姑娘后的,既然是救命恩人,就不必要这么见外。
“姑……”
“你叫什么啊?”我打断他的话,笑盈盈的说道,他这个样子真好玩,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苏宿,苏大哥!”他听了我的话似乎有些惊奇。我帮他疗伤时,见到他的剑鞘上刻了苏宿两个字,便已猜到。
心事微凉,正如这一院的幽意,与世无争,宁静安详,远处传来的暗香,似乎已经滤掉了烟火的匆忙,舞一阙浮生,扣住一段流光,人世如此,遗落繁华又有何妨?
“苏大哥……”我不禁喊出了声,他的伤还未痊愈,虽然他的手受了伤,但是他的剑却始终没有离开手。梨花拂了还满的落蕊之季,除了看落花流水发呆,我偶尔也会跳一阙舞,随着心情,一步,两步,那么轻,那么不可察觉,旋转着的衣襟会带起落花,只要还存在,似乎春天就不会落幕。
不知什么时候苏大哥,来到了我身旁,轻轻的从树上摘了一朵梨花,与我插在了头上,我有些诧异,轻轻的叫出了口,之后便朝他浅浅的笑着,我才发现,原来春末的梨花,还可以这么美。
似乎万物随着春来,都已经恢复了生气了,但是却开始有点怀念秋天了,太明媚的风景,注定凋零也将无比凄美,那么故事也将一样。
“萋萋千万不要爱上一个以剑为生的男人,因为剑客都是无情的,我们医者可以救天下人,唯独不能救自己,爱上一把剑很危险!”
师父不知道下山了几日,回来便是一身重症,无可医救了,她似乎快花掉了所以的力气,拉着我的说,费力的说着。
“师父,不要……”
“傻孩子,一定要记住为师的话,师父就是因为爱上过,就再也没有真正开心过,这么多年忘不记,躲不开,你要记……记得……”师父的声音越来越小,缓缓的从我手中滑落,我的泪水不停地落下来,我又拉起师父的手,似乎已经刚觉温度在慢慢的散去。
“师妹…”我悲伤的看向声音的来处,是一袭黑衣,他似乎带了悲伤的步伐走近,从我面前抱起了师父。
“你要……”
“小姑娘,让我和云儿单独呆呆。”他似乎祈求的向我说着。
“我和你怨恨了一辈子,你我师出同门,你学的是医,医尽天下,我学的是剑,却伤尽天下,你能医尽天下之病,却医不了我不甘无名的心,我不肯与你就此埋名深山,我决心用剑闯江湖,立功名,再与你赏山河,我们为此疏离,你说过不救带剑之人,可是最终还是在决斗之下,以身救我。”我已经哭不出声音了,我也是步履蹒跚的跟在步履蹒跚的师叔身后,似乎繁华太重,功名利禄也不轻,听着他的声音,似乎师父终于可以开心的笑了。
“是我发现得太晚,没有你的功名什么都不是,云儿,我们走!”我站在下山的路口,我对着师父发誓过今生不会再下山,看着渐渐消失在下山的路上的身影和声音,似乎现在我才明白,师父立下那块剑客不救牌的无奈,最终不是剑客死,就是自己死,不过师父,你有没有后悔爱上他呢?
“姑娘,我找了你……”
“苏大哥……”不知过了多久,只是觉得夜已经了过很久,我已经哭干了泪水,我听到苏大哥的声音,似乎有点着急,便情不自禁的转过身去抱着他,再一次的哽咽了起来。师傅走了,永远的走了,又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伤心,我不舍,我也害怕。
“不怕,还有我。”苏大哥的声音真好听,对啊,还有苏大哥,他轻轻的抱着我,真暖和,真安心,真希望这是一场梦,一场在苏大哥怀中不会醒的梦。
花已经散尽,故事还在继续,似乎有些适应了悲凉,就像适应了离别,一种不会折柳相送,期待重逢的离别。不过早已看透,所谓的离别,不过是换一个旧场,演着同一场圆缺。
曲廊很浅,可以一眼看透,人心却不知道深浅,我在檀香木柱后,偷偷的看着在梨树下舞剑的苏大哥,不知道他的伤什么时候已经痊愈了,但是我知道他的离期不远了,只是我还不肯相信。
月色浅浅的洒在窗内,似乎渡走了一切纷芜,只是渡不走这眉上心头的烦忧。
“咿呀~”门开的声音,是苏大哥,这么久,似乎我已经能够分辨他的脚步声了,听着他的脚步缓缓的向床靠近,我感觉到他在抚摸我的脸庞和发梢。
“我要走了,我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我前几天就已经收到了大哥的来信,我的命是他给的,他的血海深仇也是我的血海深仇。当初为了引蛇出洞,故意减轻大哥被怀疑的可能性,所以我才以身为诱,被追杀,幸得你相救,此生无以为报。”苏大哥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从未听过他这样的声音,他以为我睡着了,可是我还醒着,想着师父的死,和他将要离去。听着他缓缓走出房门的脚步声,我再也忍不住泪水,我看着他在月光下的背影,握着剑,孤独而清高,似乎那么遥不可及,在门口一直站了很久,我无声的哭着,任泪水湿了枕头,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只知道我什么也不能做,做了也不会改变他迟早要离开的事实,最后连月光也落下了,我就再也没了他的身影。
“小师妹,字越来越好了!”别院的主人回来了,是季子远。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我在房中闻得声音,便从房中急急的出来了,苏大哥离开已经几日了,我也不知躺了多久,我知道那字是苏大哥留下来的,我从季子远手中夺了字,无力的坐在梧桐下的石桌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边读边颤抖着,泪水从眼角滑出,落在了纸张上,我已经顾不得大惊失色的季子远了,便拿着字条,来到了苏大哥睡梦中心心念念叫着的地方,我不知道问了多少人,走了多少路,到底怎么来到这里的。只是知道苏大哥还握着剑,在他面前的那黑衣倒下前,用尽力气飞刺到苏大哥胸前的剑被我挡了下来。
“不值得!”苏大哥似乎是喊出来的声音,他的表情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看清了,我知道那把剑单独刺中或许我还有救,可是这剑上有剧毒,我也不知道的毒。
“萋萋不懂……苏大哥,我想看梨花……”我在苏大哥的怀中虚弱的说着。
梨花似乎是为我开的,满院的芬芳,似乎想要掩盖这萎落的悲伤,开得如此倾国倾城,动人心魄,就如第一次看见苏大哥,那么曼妙,就如一场久别重逢的梦。其实不必埋怨岁月的无情,美好总是流逝得太快,因为从遇见,时光便已经停止了。
“苏大哥,我叫萋萋,芳草……芳草萋萋的萋,我……”听到苏大哥
“萋萋!”撕心裂肺的呼唤,却也抵不过时光的薄凉。我的手似乎已经和剑一样冰凉了,缓缓的从剑上滑落下来,梨花还是那么美,可惜树下练字的姑娘已经不在,生命已经和着墨香渐渐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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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开落,扶桑轻诺,旦暮……旦暮……”
“旦暮如昨!我说萋萋啊,医者不能专攻一术,“腹有诗书气自华”,提高修养也很重要,能不能用点心,师父已经……”
“师父,你喜欢梨花吗?我喜欢上了一把剑,一把不是自己的剑。师父你喜欢过一把剑吗?你懂得剑的孤独吗?我一定会听你的话,只是梨花太美,谁也不能拒绝和缘分的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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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似乎很长,忘了几个寒暑,似乎故事还带着温度,只是春光去后,连春燕都不敢想象,原来夏荷秋菊,冬梅腊雪,也别有一番。
“娘,什么时候下山玩啊?”
“对啊,师父,你什么时候带我们下山?”
“萋萋,别逗他们了。”苏宿带着笑意的说着,似乎从柳萋萋被刺伤救好后,苏宿就很喜欢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对她说话,听她说话。
“小不点,我打你哟,你爹的医谱那么好,你还要认我做师父。还有你,梨儿,你书看完了吗?”我故作生气的朝两个小不点说着,他们见我这样,朝我调皮的做了个鬼脸,便跑出了小院去,我学着宋云师父的口吻,“恨铁不成钢”的朝他们的背影戏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转身笑吟吟的靠在苏大哥的的怀中。
被刺伤那日,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师兄季子远及时赶到,师兄和我出于同门,却不同师,他平时却游历江湖,学完了他师父的医术,便下山四处求学,不知医术比他师父和我高明多少被。他当日一见我,便知道我中了什么毒,当场便解了我的毒。而我和苏大哥最后回到家医庄,成了亲,有了个女儿,取名为苏梨,“梨花满地不开门”,喜欢梨花春雨,正如我和苏大哥遇到的季节。
不久季子远师兄也从山下带了个女子上山,煞是漂亮,后来还帮他生了个小儿子,比梨儿大一岁,天天缠着梨儿,一起闹腾,小院便也热闹了起来,有时会陪着苏大哥他们也一起下山,小住很长一段时间,慰藉时光。
“你说师兄的医书,我们去拿来看看怎么样,就一……”
“不可以!”某人斩钉截铁的说了声,某某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拎起,朝屋内走去了。
梨花还是开开落落,已经不知过了几个寒暑,依旧和着心情飘在空中,落在水里,只是旧时的石桌上多了一盘残棋,和几盏清茶。苏大哥的那把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埋在了梨花树下,被院中的从容悠然掩埋,掩埋掉一地的孤单,和红尘的浅谈。这一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不知多少年,梨花还在开落,故事也还在继续,岁月还是无遗,而我们依旧入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