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工作以及加班,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心累和扯淡,以及年不到三十却越来越稀疏的头发,促使着童建做出了一个决定——请假,去放松一下自己。
主管看了看童建那渐褪的发际线,或许是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又或许是出于同病相怜的心理,摸了摸已经光滑如镜的头顶,批准了童建一星期的假期。
大学期间忙于学习,大学毕业后忙于工作,年近三十却仍未找到女朋友,即便是去旅行,也依旧是孓然一身。
有人说孤独的旅行可能更加贴近自然,童建对此不表示赞同,也不反对。
无尽的工作带给他的不只是身体上的劳累,更是心灵上的疲乏。
虽说是去旅行放松,童建却没有去什么出名的景点。背上一个大包,童建来到了外婆家所在的深山老林里。
老林子包围着一座不大的湖,几条溪流为小湖送来新鲜的活力,使得它不是那么死气沉沉。
童建给充气筏子注满了空气,锁紧阀门使其稳稳地浮在了平静的湖面上。
没想过撒网捕鱼或是悠然垂钓,童建只想要静静地躺在软软的筏子上。
这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在一个天高气爽的秋日里,充分的享受着暖和的阳光,躺在舒适的筏子上,感受着湖面微微漾起的涟漪,若不是这些调皮的精灵,是感觉不到自己正处于湖面之上。于身于心,都是温馨的治疗。
要是还有个妹子和我一起躺着就好了。
童建渐渐的闭上了双眼。
小湖上雾气升腾,飘荡至湖心的小小筏子,也是朦朦胧胧,终至于消失不见。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天空已经不是那么广阔无垠,仅是咫尺而已。
苍天是固执的,从未变小,只是自己的眼界被限制了。
身下躺的不是软软的充气皮筏,而是僵硬而又透着些许寒意的木盆。
能这样躺在小小木盆里的,自然不会是一个一米八的大汉。
四周有些极淡的雾气,但并不能阻止阳光给童建的身躯送去丝丝温暖。
如此真实的感觉,显然不是在做梦。
想要转动脑袋,却感到仿佛是被什么架住了,难以如愿。
童建费劲力气,终于从粗麻布中抽出一支稚嫩的小手。阳光透过盆口照下,细嫩的小手几乎能被照见柔弱的骨骼。
这已经是童建所能做到的极限,至于架着脑袋的东西,他连够都够不到,更别提推开了。
童建休息了一下,将手塞回了粗麻布内。
显然自己这是穿越了,就连身体也是变成了这种婴儿之态。在好心人捡走自己之前,自己得保护好自己。现在的身体可比不上大老爷们,受点凉生个病,就能把自己这条小命送了。
躺在木盆之中,婴儿之躯又坐不起来,童建也无法观察到周围的情况,确认自己到底在哪。
这个身体也不像有什么残缺,为什么会被丢弃?现在也看不到自己长什么样,说不准是丑的惊天地泣鬼神,连父母都不忍卒视……童建一通乱想,终觉无用,也就作罢。
静下心来后,童建感觉到自己所处的木盆子并不是随着水波四处乱飘,而是在某种力量之下,有目的地移动着。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婴儿体质难以长醒,童建再次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如果童建能够坐起身子,他便能看到,推动着盆子的,不是什么无形的力量。
木盆之下,形形色色,体态不一的鱼群,好似五彩斑斓的霞云,托着不大的木盆向前游去。
剑山脚下,剑山寺。
剑山寺不是什么远近闻名的大寺庙,寺内也只有主持定慧禅师一人。但居于剑山附近的人们都知道主持定慧禅师是真正的修行中人,因为自他们的祖宗辈起,定慧禅师就已经居于剑山寺,数百年过去了,依旧如此,甚至就连相貌都未曾变过。
和剑山上的剑山派不同,剑山寺允许凡俗中人进出,善男信女们供奉上香也是随其己意。而剑山派在其护山大阵之中,寻常人等甚至都接近不得。
夜幕将近,定慧禅师立于放生池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夕阳西斜,赤红的余晕照着鱼群来到了定慧的身前。
感觉到自己所处位置的改变,似乎被人抱起,童建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了一颗在夕阳下反射着耀眼光辉的光头,以及其淡灰色的僧衣。
僧人的年纪难以判断,乍得一看似乎只有二十来岁,仔细一瞧说他三四十岁也无不妥。
难道我这辈子还是和茂密的头发无缘吗?
童建此刻心中万念俱全,什么想法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得救的喜悦,亦有茫然无措之感。
一切的一切,对于只是个婴儿的童建,只有一种表现方法。
“呜哇——”
嘹亮无比的啼哭声,自童建口中扩散而出,隐隐中甚至有道道波痕于空中炸裂。在他目所不能及的脑门两侧,一对奇形怪角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不远处的林中一片寂静,原本叽叽喳喳的飞鸟尽数收喙,双爪紧紧扣着树枝避免下坠。乘着夜色外出捕猎的猛兽惊闻哭声,四肢伏地瑟瑟发抖。
放生池中,原本托着木盆的鱼群整齐地排列着,鱼身微屈仿佛在行叩拜之礼。
这是源自血脉之中的恐惧与臣服。
这哭声一经放出,童建就觉得不对,声音实在是太响了。放现代社会就是十几辆大客车同时对你摁喇叭啊,还是叠一起的!
得亏自己没在木盆里哭,不然那脆弱的盆子能把自己给掀河里咯。
童建作为哭声的放出者都有些扛不住,要是捡起自己的好心和尚被震晕过去怎么办!
他可不想活活饿死!
可问题来了,哭这回事,不是想要收住就能马上收住的,怎么说都会有些余晕。
直到童建完全收住了哭声,抱着他的两条胳膊依然稳健,定慧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定慧依旧面带微笑,此子神异,难怪会被父母所弃。
“世人见你之神异,只道你是妖魔作祟,却不知你是……”
喂!大和尚你把话说完啊,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干什么!我这是什么情况你倒是说清楚啊!
定慧抱着童建,目光没有焦点地看向前方,仿若穿越了时光的屏障。
“师父离开之前曾告诉我,收徒之事不必刻意,我的徒儿自会来到我的面前。今日心中偶有所得,来此等待,真是等来了你呢。”
“此异象,还是先收起来吧。”说着,定慧一手抱着童建,一手拂过童建头上双角。
金光过后,童建头上双角已然消失不见。
“你与我有缘,今后随我为徒吧。”
定慧全然未顾童建仅是个婴孩,听不听得懂自己说什么,自顾自道:“我师父的法号叫戒定,我的法号叫定慧,按照我们剑山寺的传统,你就叫慧智吧。”
童建不由得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得亏我来的早一辈,不然下一辈的徒弟法号估计得叫智障了。
只是师父,我以后能还俗不?要是不能还俗,咱们寺能吃肉不,能娶妻不?前世有些寺庙不是能这么干么?
上辈子活了快三十年,都没交过女朋友的童建,这辈子刚睁开眼的第一天,就这样光荣地成为了定慧禅师的弟子。
剑山镇的村民都知道,剑山寺的活佛定慧收了个小徒弟,只是这个小徒弟实在有点小。
至于为什么会人尽皆知,盖因当晚,定慧抱着童建在镇子里挨家挨户地寻找奶妈。
定慧禅师确实神通广大,但是再厉害也不能无中生有变出奶来。他自己已辟谷多年,寺中虽有供奉用的水果,但也不能直接喂给童建。
他刚出生没几天的肠胃受不了这些考验。
巧的是,镇中童大员外的二闺女童心恰巧出生,童大员外又是极其信佛之人。听闻活佛定慧的小徒弟要喝奶,二话不说将定慧请入府中。
其实一开始要童建喝奶,他是拒绝的。毕竟活了快三十年的大老爷们,即便现在变成了个婴儿,他也拉不下脸去喝人家老婆的奶。
然而被童夫人怀中的小屁婴儿童心斜了一眼后,童建仿佛找到了理由,咱一个大老爷们不能被一个小屁婴儿鄙视了是不?
奶嘛,水嘛,水嘛,喝嘛!喝!
童家二小姐童心刚一出生,就迎来了人生的劲敌,一个和她抢奶喝的混小子童建。
二人一左一右,抱着童夫人的两座粮仓,一边瞪着对方,一边喝着奶。得亏童夫人存量充沛,供应两个娃子甚至还绰绰有余。
这便宜师父找的值啊,虽然是个和尚,但好像很受人尊敬。师父也算父,自己这辈子拼爹应该不会输给太多人了。喝饱奶的童建暗暗想到。
奶足饭饱之后,童建被童夫人放到了床上,换了一身舒适的丝绸——尿布。然后就是七裹八缠,保护得严严实实。
童建转过头看了眼旁边的童家二小姐,似乎自己穿越前的梦想实现了啊,睡觉的时候旁边还有个妹子陪。刚刚喝奶的时候童建仔细观察过了,这是个女娃子,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