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了那样的梦,醒来后一身冷汗。屁股下面的床板又冷又硬,我望着那两块铝合金玻璃窗很想写首诗。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诗了,很想咬着铅笔头,看一眼窗外,写上两句。哪里有铅笔头呢,我在床上乱摸,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一支笔,于是又猫下腰,钻到了床底下。床底下黑咕隆咚,我的手像只老鼠左右逡巡。发现了个乒乓球,又发现了个指甲剪,怎么还有个安全套,应该是个安全套。我一看果真是个安全套。我把安全套揣到了兜里,又去找铅笔。
我从床底下摸出三只铅笔。有两个削过头的,还有一个从来没用过。我挑了那只原木色,放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冲,就嚼在嘴里,开始想诗的题目。
就以老鼠和安全套为题吧。想到这里我有点激动,使劲咬了一下铅笔头,又去找纸。我们的宿舍书倒是不少,白纸却不容易找到。那小子还在睡,偶尔喘两口粗气。他的枕头边就放着一大摞书,高过了他的头,他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之一。天天看书,还能留级读了大五,他也说过,如果像他现在这般努力,一定读不了大五。我在莫老师面前说了他的坏话,说之前还很犹豫到底该不该说,毕竟在背后里嚼舌头不是大丈夫所为,可是说了以后,心情就舒畅了很多,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就不像原来那么讨厌他了。
我说他有谈历史强迫症,从夸父逐日一直讲到蒋介石娶了宋美龄,我很想问问他,这与他有什么相关。莫老师听完就笑了,她的眼角处一下子冒出很多皱纹,吓了我一跳,我没敢跟她一块笑。
我找不着白纸,就顺手在那小子枕头边捡起一本书。我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看看有没有无字的纸张,字少点的也可以。结果令我很失望,每一张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没有字的就是一行接着一行的公式,我没看就开始头疼了。我就捡起第二本,那小子翻了下身,把脸朝向我,嘴巴张开流着哈喇子,我真想捡起个乒乓球,把他的嘴堵住。第二本是英语书,还是没有找到有大片空白的纸。又拿起第三本,终于找到一张还算满意的,就走到玻璃窗旁边,悄悄地撕了下来。
那张纸的背面还有一张插图。画的是一个小木屋,门前还长着一颗小树,小树上有五片叶子,还有一片叶子正在往下掉,往下掉的那片叶子很大,差不多占了整幅画的五分之一。我看着没意思,就反过来,写了几个字:老鼠与安全套。
我继续写道:
老鼠怀孕了
安全套被吹成了大气球
挂在了尾巴上
风一吹
老鼠的屁股轻了
越来越轻
……
我写不下去了。我突然想到今天是领升级版身份证的日子,就把那张背面有个小木屋正面却写了半首老鼠诗的纸团了团,从那扇铝合金玻璃窗的开口处扔了下去。
我打电话给小樱桃,想让她陪我一起去。她说她有事,让我自己去。我很颓丧,一歪一斜地从公寓里走出来,去车棚推那辆破旧的自行车。
阳光见缝就钻,连鼻子眼儿都不放过,让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我骑上自行车,又开始想中午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