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八一五靖国神社的喧嚷中,左侧马路对面的小块空地上,也总有一群表达反对意见的人士。他们抗议参拜靖国神社的理由,不尽是因为侵略战争有待反省,还包括政治人物的参拜违反了宪法政教分离的原则。2004年,日本福冈法院曾判决时任首相小泉的参拜违宪,虽然没有实质性的约束力,但比起追究战争罪行,这倒是靖国问题能够引起日本国内更多探讨的要点之一。
英国人类学家弗雷泽在名著《金枝》中指出,人类社会的早期,巫师作为人与神之间的中介,具有非同一般的崇高地位,随着国家的形成,一些巫师进而掌握了政治权利,成为行政上的王兼宗教上的祭司。宗教祭司身份谕示了王权的神授性,王权则从行政上强化了祭司的排他性。这是政教合一性政体的由来。在东亚的华夏文明里,这种现象大概一直持续到西周,周王除了身为诸侯之上的天子,也担任着大祭司的角色。战国以降,中原地域的政权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最根本的就是王权(政统)与教权(道统)的分离,并且由于地理环境、周边族群等条件的影响,走向了王权独大的大一统国家之路。
另一方面,周时期的大陆移民很可能将当时的社会结构带入了日本,因此,逐渐形成了日本独特的政教混合体系。《魏书》里挤在日本早期的部落政权是姐妹“事鬼神”,兄弟“掌政务”。彼时的倭国国王是女王卑弥呼,主管政务的兄弟也被称为王。卑弥呼深居简出,行迹神秘,因为负责的是和鬼神沟通祭祀。说到卑弥呼,扯两句闲话。来日不久发现信箱内的色情录像带宣传单上常有AV女优叫做卑弥呼,知道卑弥呼是日本历史上的女王,所以有点纳闷: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答案其实就在《魏书》里,说卑弥呼“事鬼道能惑众”,这个“能惑众”才是要点,取其富有蛊惑男子魅力之意罢了。
日本的自然环境恶劣,多火山地震台风等自然灾害,故“事鬼神”的重要性始终存在,直到中国的隋代。隋文帝在和倭国使臣交谈时得知倭王将政务给弟弟掌管,还觉得违背常理“训令改之”。在此之前,日本政权中已经出现了政务大权旁落权臣手中的现象,后来更出现了幕府体制。幕府这个词在古典中文中的意思和日文中相去甚远,实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军事政权,但历代幕府对于宗教色彩浓厚的王(天皇)基本上保持不动。据说不是没有过曾想废天皇而自立的强人,比如大家耳熟能详的动画片《聪明的一休》中的足利义满将军,只是他于五十岁的盛年猝死,大概没来得及动手。
对于操控军政权力的幕府来说,之所以留着天皇这块招牌,和我们中国历代帝王对待龙虎山张天师一系的态度差不多,即天皇的宗教祭司身份可堪利用,又不足以构成现实威胁。应该说,这是在日本与中国截然不同的客观环境之下导致的分别。中国各朝代在和日本官方打交道时,绝大多数对日本的独特体制不甚了了,即便是到了清季,也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
虽然有区别,但日本传统上的政体也是政教分离的,明治维新才出现了变化。尽管天皇在一定程度上仍旧受到元老集团的操纵,但神道教成了事实上的国教,天皇被神格化,那个日本更近乎于政教合一型国家。我们知道那句“宗教是精神鸦片”的名言,这是宗教作用的一部分。以明治时代的日本为例,它还有提升凝聚力激励人心的效果,特别是用在现代民族国家缔造的过程上。所以,在对外战争中,日军官兵喊着为天皇而战的口号,战死则入祀靖国神社。
今天的天皇每年仍要进行不少宗教色彩强烈的祭祀活动,显示其大祭司的身份并未改变。所不同者,在于战后宪法将天皇定性为“国民统一的象征”,“其地位以主权所在的全体国民的意志为依据”。后一段比较有意思的是,没有说明如果国民的意志不给天皇以地位的话怎么办?不过,在英国可以进行是否废除王室的民意调查,在日本却很难想象。一位日本友人曾说在媒体界有不成文的禁忌,对天皇的不利言论算得上最重要的一项。这无疑是具有日本式讽刺意味的:天皇的地位由国民意志决定,但国民意志不许质疑天皇。
火灾
日本保险业两家巨头的年营业额都在2兆日元以上,可见,日本人的财产损害保险意识确实名不虚传。
十几年前,在日外国人办理签证等事务的东京入国管理局还在大公司林立的大手町,日语称中文的巨头为“大手”,顾名思义,能在大手町挂起招牌的都是具有相当规模和实力的企业。记得那时走在街上,一个颇深的印象就是招牌中有不少“火灾”:日本火灾、兴亚火灾、安田火灾、东京海上火灾……这么多的火灾,实际上就是保险公司,由此可见火灾在日本损害保险中的传统地位。此一称谓也在韩国被沿用,如举办围棋世界锦标赛的三星火灾,可能是考虑到中文“三星火灾杯”有点那个,后来媒体都用“三星杯”。
日本损害保险业界经过多年来的合并厮拼,目前的几家最“大手”企业只有东京海上日动火灾保险和三井住友海上火灾保险还保留了“火灾”,或许也说明了火灾保险的重要性在其业务中的下降。数据统计,火灾保险的收入大约占各公司总收入的10%~15%,核心都变成了汽车保险。这两家损害保险业的巨无霸,年营业额都在2兆日元以上,相比之下,中国非人寿保险类的老大人保财险亦只有800多亿人民币,日本人的财产损害保险意识确实名不虚传。
在日本租房子,火灾保险费用是免不了的,不少初来乍到的留学生会觉得心疼,毕竟是两万多日元。这些年来,相识者当中遇到过两次火灾。以前的一位上海人同事留学时屋子着火,把他仅有的一点家当烧光,可后来通过编造不存在的损失,得到了100多万日元的赔偿;另一位留学生合住的寮是某华人的产业,没有加入任何保险,最后流离失所,跑到网吧里混了数日。我并没有为火灾保险做推销的意思,只是说既然入乡不如随俗,日本人如此在乎火灾保险,自然有其道理。
最大的理由就是木制房屋。这些日子,住所附近几十米远的一块空地上,仅仅几周就建起一座二层公寓。我经过时去看了看,基本结构全部是木料,祝融当然是大敌。前一天看电视说东京当日火灾连发,而且动辄就是“全烧”。每年一入深秋,直迄初春,就是消防部门最繁忙的时候。天寒时节取暖,空调虽然方便安全,但容易令人身体不适,用传统油炉或电炉的家庭也很多。不过,它们一般都被设定为定时熄灭,有一点摇晃碰撞也自动停止。再加上全民上下的防灾意识,日本的火灾事件总数倒比许多国家要少。据统计,日本每年火灾共发生60000余起。消防部门调查称,起火的案例中以高龄独居者家庭居多,这实际上是社会老龄化与核心家庭化带来的问题。
因为火灾对木制房屋的威胁太大,所以牵涉到纵火便成了日本历史上极为严重的罪行。江户幕府时期的明历大火,据说烧死了3~10万人。另一场明和大火,死者也高达19000余人。我来日不久后看警察厅的犯罪统计资料,将纵火和杀人、抢劫、强奸并列为四大恶性犯罪,当时还觉得纳闷:纵火有这么严重吗?后来才理解这实为历史遗留影响,纵火在性质上相当于我们常说的危害公共安全罪,在量刑上也和杀人罪相等,上限为死刑和无期徒刑。
但是,纵火虽然有严刑峻法伺候,发案率却远比杀人案高出数倍。日本每年杀人案约1300余起,纵火案则是8000余起。当然,这当中不少是“いたずら”性质的捣乱行为,因为纵火被赋予了强烈的反社会意味。间庭充幸在《现代青年犯罪史》中提到,日本人的集团性意识可能会给个体造成强烈的压抑,而个人无力和集团正面对抗的情况下,偷偷摸摸点一把火就跑这种游击战似的恶行可以有宣泄作用。
外国游客来东京,歌舞伎町是常去的“名所”,就在歌舞伎町那条灯火辉煌的一番街上,2001年9月1日发生了一场战后少见的大火,一栋建筑内起火后44人身亡。若不是10天之后美国发生了9·11袭击事件,媒体不知道要密集报道到什么时候。多数观点都认为那场火灾是有人蓄意纵火,还有人说看到了可疑人物,但至今,警方仍未能找到事件真相。一位华人摄影家当时在歌舞伎町拍摄照片,正好拍到了现场第一手影像,顿时成了警方和媒体争相邀请的焦点人物。而那栋冤魂密集的楼,好像前两年才被拆除了。该楼的对面,有一家拉面店门口摆了一座小猪的卡通雕像,旁边的告示用中文写着“可以照相”。谁能想到,咫尺之外,竟是那么多生命黯然凋零之地。
漫谈AV
AV产业在日本的兴盛,基础是建立在男性的性幻想需求之上。与真实的性行为相比,带着性幻想自慰也是不可割舍的重要部分。
不说说AV似乎是不行的,考虑到日本AV作品对中国观众的影响力,对之避而不谈似乎会令这一系列文字显得主题不够广泛态度不够诚恳。所以,虽然可能没什么新意或创见,也勉为其难地聊几句。
AV这个缩写的常见释义还包括音响技术用语,但成人影视作品的释义应当更加流行。近年来,由于网络科技的发展,尽管上不得台面,日本AV作品却能在华人世界广为流传,影响之巨范围之广,或许称得上最大宗的文化出口之一。对此,日本AV业界也有所了解。一位朋友透露某制片公司即将举行的“女优见面会”会在日本的中文报刊上刊登广告,吸引中国观众前来参加,而出场的女优包括近来曝光率颇高的几位。我没找到日本AV产业的总体规模具体数据,但号称业界“双雄”的两家较大企业SOD和DMM,年营业额都在130多亿日元以上,几十亿到近百亿日元的中等公司则有几十家之多。说日本AV是一个庞大的产业,并不夸张。
在友人的介绍下,曾见过一位拍过AV的日本女生,并从她那里听说了一点简单的情况。她先是在涉谷街头被人询问愿不愿意拍摄性感照片,随后那个事务所又游说她拍摄了一部影片。她表示,同意的原因半是金钱半是好奇。不过,像她这样的所谓“素人”(新手、普通人),得到的全部报酬只有十多万日元。在日本AV界,女优大致分为单体、企划两类,前者通常容貌比较出众,可以和事务所签约单独拍片,后者则形形色色,有的就是临时起意偶有涉足。以薪酬论,AV女优之间的差距也极为惊人。有的公司为挖来有一定知名度的明星下海,不惜开出一部1000多万日元的片酬,而特别走红的AV女优也能拿到一部800万日元的价位,但另一方面,拍一部片子只有三五万日元的亦大有人在。当然,成为单体AV女优的收入肯定比正常工作要高得多,对一些金钱欲望强烈的女生而言,这是一个诱惑。网络上有人贴出了部分知名AV女优的片酬,多数人每个月的收入是100~200万日元。这些钱并不是一部的报酬,因为影片拍摄过程简单,一个月里拍上多部稀松平常。迄今为止,据说月平均拍片量的冠军是华语观众也熟悉的朝河兰,两年拍摄516部,平均每月竟然达到21部!
和全世界的性产业一样,幕后的操纵者总是最大的赢家。有说法指AV女优真正到手的钱仅有一半,剩下的都归事务所。而且,有些女优除了拍片,还要表演脱衣舞、参加舞台秀或干脆卖身接客。最近的日本媒体也报道,当红AV女优小泽玛丽亚兼职应召女郎,要价15~20万日元。
女优完了说男优。这份在日本网络上常常被男人“羡慕憧憬”的工作报酬不高,著名男优的片酬是十几万日元,临时募集的则只有几千块。一些男优为了生计,不得不在片场同时担任照明等杂工。在AV杂志上,有时刊登某些男优的座谈或日记,其中的尴尬和辛苦,大概也只有他们自己体会。
日本AV作品中和中国有关系的,女优当以台湾出身的観月ひなの最为有名,另外还有过一位上海出身的惠美梨。最近,有两位分别叫杉山美里和元井あきな的女生,也都自称来自上海,但后者似乎曾以湖南女留学生“张丽”的名字拍了处女作。再就是数年前,曾由日本制作公司到中国的北京、上海等地,用偷拍的方式摄制了多达几十集的“小姐”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