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眩晕着,手中抓着剑,不住地颤抖。
蓦然,她转首向井边奔去,一跃而下。
成湘跺脚道:“丫头,带了你妹子赶快回去,可不许再跟来捣乱了!——喂,喂,你等等我!”大呼小叫地也跳下井去。
方珂兰几近虚脱地倒在地下,把手捂着脸,不知是哭是笑:“啊……妹妹……”迎着血婴冷厉的眸子,她心内忽然一颤,喃喃道:“妹妹。”
血婴冷笑道:“你这个人真滑稽!什么姐姐妹妹的,人家不承认,还非认不可。哼,死就死了,我怕什么!谁要你救我!”
“妹妹!”方珂兰重又抱住血婴,“为什么这样说?你怎么不肯认我?我是你姐姐啊!我一直找你,整整找了五年,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
然而无论她说什么,血婴始终沉着脸,不置一辞,眼里有凶狠恶毒的光。
“你还是不要逼她认你吧。”一直静观其变的许绫颜说。
方珂兰愕然抬头:“为什么?你也认为她……”
许绫颜安静地说:“方家二小姐是天生血婴,因此招来灭门之祸,当时是多大一场风波,如今能记得的也还不在少数。你强要认她,无异于逼她死,说不定连你也难逃。”
徐夫人避入地宫。古林和江湖首盟府,着实有段距离,她一面飞奔,心中尚存侥幸之念。地宫建造时间岁久年深,这一条地道,也是她在发现古林怪异之处后无意中找出来的,其中某些路段早已塌方,经过了重修方能使用,因为即使这里的机关毁坏,整个地宫是不会坏的。
但她一路奔过,遇上任何玄关、消息,都是不论她如何摆布都绝无反应,她越来越害怕,心里怦怦跳个不停。
自己入驻明碧楼十二年以来,除了那些死士,没人窥得地宫秘密。十二年来,硬生生仗绝世武功闯入地宫的外人只有剑神而已,即使是他,也是几次三番知难而退。
但眼下这个样子,十之八九是有人掌握了总控机关,使地宫消息完全崩溃!
她心里明白,是有一个人,非常了解这个地宫,甚至,所掌握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她!
镜厅里。
沈慧薇又做男装。她无比适意地坐在那张黄金大椅上面,笑嘻嘻地看着徐夫人试各处机关不灵而张皇失措,大觉有趣。
江湖首盟府邸底下,居然藏着如此庞大的一个地宫。然而,说是庞大,实际上,只不过是雪域地宫的一个缩小镜像版而已。对于在雪域地底下住了整两年,任何一条错综复杂的道路,任何一条极致细微的机关都了然于胸的沈慧薇而言,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地宫,掌握总控机关,那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此刻,她停止了所有机关发动,并彻底关闭地下与外界的联系,利用镜室内万道蜿蜓折射的光路,搜寻着关押白帮主的所在。
镜面上模模糊糊,又多出两道身影。
这两道身形都掠得极快,只不过有时会停下来,分辨一下方向,看上去似乎是外面的闯入者。能入地宫,且仿佛行走于无人之境,光是这一点,就很不容易了。沈慧薇饶有兴味地看,那两道身影渐渐清晰。当先那条白色而婉约的影子映入眼帘,令她心头莫名地跳了跳。
是那个白衣少女!
夜闯黄府那次,对这个少女印象极深,更是有着莫名好感。只是后来发生无数事情,她偶尔记起,总是后悔不曾问清姓名。
但一眼之间便认了她出来。是那个少女,她甚至不曾看到她面纱底的真容,却仿佛觉得彼此之间认识了百年。
她也来了?她是谁?
沈慧薇站了起来。故旧重逢的喜悦突如其来占据了她整个心房,顽心大起,这种快乐非得发泄一下不可,于是决意要戏弄一番徐夫人。
镜面潋滟的展开,徐夫人猛地冲了进来。
大厅里,上下左右一面面镜墙连续闪烁着幽暗而神秘的光辉,不知哪里传来的细细香风拂动着镜厅内纱一般的光影,静沉无声,如幻如梦。
徐夫人怔立良久,忽然松了口气,整个人软下来。——“没事……没事……我自己吓自己哪……什么事都没有。”
她哆嗦着自语自语,软绵绵的两条腿缓慢地移向那张黄金大椅,她十二年来的专座。
她埋倒在椅子里,极度紧张后松泄的精神,一时之间无所适从。她捧住了脸,只愿什么都不去想,可是镜厅里万道光线摇曳不定,仿佛无数个幻象不停地凝结。
幻象越来越是接近,接近得触到了面颊。她猛一抬头,蓦然睁大了惊恐的双眼:那只一只手!一只断手!
……断掌关节突出,五指粗大而微曲,仿佛在做何种努力,手腕处歪歪斜斜,血肉模糊,仿佛是用一种细而韧的东西,生生勒断。
和前次收到的铁手一模一样,区别只是在于,这次是一只真正的断裂手掌!皮肤处干枯收缩,显然是多年来用药物小心保存。断掌凌空微微晃动,掌心,一条深刻而明显的断纹仿佛正在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