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龚亭退到下属保护圈中,那个最可怕的敌人始终没有发动攻击,这一刹那他完全断定了自己的猜想,刚刚解开被封经脉、血液尚未完全流通的手臂居然可以挡开剑神一剑,那理由只能是——对方毒发!
一把推开妻子,他手一挥,遥遥指住白衣少女,断然下令:“剑神已是强弩之末,大家不用怕他,杀掉!全部杀掉!”
当然,叆叇众弟子,没有人会知道他那一指的意思是,惟独留下那一个。
“不要!”
挡在他面前的人,居然是他刚刚放开的钱婉若,张开双臂,杏子红衫在风里飞扬,就像不顾一切扑入火中的凤鸟。
“你要做什么!”对于这半途杀出的意外,黄龚亭又惊又恼。
钱婉若泪流满面,猛地跪了下来:“大哥,不要这样,我求求你,手下容情!”
黄龚亭盯着她,眼中如欲喷出火来,说:“你回去!”
杏子红衫的少女秀丽而温雅,然而一向懦弱的眼色里却闪着执意的孤绝,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不回去,我守着她们。——你要杀,就连我一起也杀了!”
黄龚亭冷笑,一双手握紧了松开,松开又握紧:“你别逼我!不要逼我下此决心!”
钱婉若的答复,是流着泪,一剑刺开已经扑到了面前的士兵。
这是想不到的,从来想不到,那样连说一句话,也会羞涩脸红的她,对他一往情深,恨不得把性命付予的小女子,会那样坚决,那样执著!
吴怡瑾颤声叫道:“师姐!”
黄龚亭脸色阴郁地往后退。
虽然,可能要对不住你,但我已没有办法住手。婉若,婉若,我半年前对你的钟情,三月前对你的迷恋,直到如今对你的喜欢,都是真的,依然保留着一份留恋。但是,但是,谁让我看到了她?
那个足边燃着清辉,淡定从容的少女,身上披着神女一样的清辉光芒,缓缓映入他视线的瞬间,他便已决定——
“吴怡瑾,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必是我的!”他一字一句对自己说,指天发誓。
为了她,他不惜放弃一切,哪怕所有,来得到她。
血战开始。
对于这次突袭,所有人都猜错了方向。
李堂主不知道叆叇又在哪儿得罪了官方,要受到再一次全体缉拿;剑神以为徐夫人和黄龚亭狼沆一气;吴怡瑾只是隐隐察觉出阴谋的味道。
谁都不曾想到,仅仅是黄龚亭一个平空而起的贪念。
固然剑神是非欲斩除不可之人,然而,他的重点却是她。
他非要得到她不可。
要得到她,首先必须要除去她所有的保护人。
剑神。
剑神,也是徐夫人欲早日除之而后快的对象,两家一拍即合,双方的杀手几乎倾巢而出。
无数兵士重重叠叠地冲了上来,喊杀之声大作。
他刚才是有一重顾虑。冰丝馆一带房屋众多,街道纵横,一旦逃入民舍,他念念不忘的那人便无从寻起,所以自始至终的围捕方式都尽可能留以余地。现在处于远郊平地,一望坦荡无垠,而且,他明确知道那女孩子绝不可能丢下重伤的师父以及遭难同门独自远离,逼得紧,杀得狠,就一定能够抓到她。
叆叇帮本来都是一些未曾见过世面的小女子,对于这种场面怕得不得了。然而,无处可逃的绝望增长了她们的勇气,加强了她们在死神手下挣扎的信念。
无数刀兵金戈之声,就在瞬间响起,半空中溅起鲜红的血!
疯狂厮杀。
网在缩小,他们疯狂地杀人,谨慎地收网。
任何一人皆可杀,只留一个人的生路!
只有在胜负之势已成绝对,那个看上去很长时间一直维持着那种如狼似虎一般的神勇的剑神,出剑速度和力度都明显减弱以后,指令才悄悄有所变化。——对场面上的人,擒,而非杀。
这是因为钱婉若终究是叆叇的人,他还有着眷恋,不愿意叫她今后大半生彻底绝望。此外,这也是他事先和某人的约定,不会在这场战斗内斩尽杀绝。
还因为那个奋不顾身的小女子,至今毫无退缩、胆怯的表现,而她剑术之高,也出乎他意料之外,整个混战的场上,就数她和她那个“强弩之末”的师父伤人最多,几乎他麾下武功最高之人全部为他们所牵制,属下伤亡太重,他也难以交代。
但是更重要的,他得留一些底牌,来使那倔犟的人儿最终屈服。
但这张底牌,——他咬牙切齿地想,——在剑神彻底断气以前,不能拿出来。
刀剑无眼,吴怡瑾白衣之上血迹斑斑。这是她学成以来,第一次经历的险恶战役。以往,无论多少惊涛骇浪,总是师父一力承担的,像这样的厮杀,几近疯狂,不要说没有经历过,连想都没想到过,会遭遇这样非生即死、肉血模糊的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