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态度甚是凶悍,走不多远,身边人已被她骂的骂,赶的赶,不剩几个了,那些仆妇们似乎也习惯于她这种发作,尽管嘴里高声嚷着去死去死,却没一个人相信她,她一赶,大家如释重负地去了。
周围人少了,她才开始痛哭起来。哭诉自己待嫁之时,明明早就订过婚,被黄龚亭死乞白赖强娶了来,不到半年就变心。吴怡瑾先还好笑,继之倒有些怜悯起来。
那女子边哭边骂,浑然没有发觉身边仅剩的几个丫鬟是如何一个一个失了踪影,直至有一种不寻常的冷流在周围氤氲,猛一抬头,一个全身笼于幕缡之下的白衣少女,月光下无声无息地站着,皓腕一抬,一道白光飞出袖底,绕住了女子颈项,说:“别声张。”
白衣女子顺手一拖,将人提了起来,深入花丛,垂首再看那女子花容失色,手足簌簌发颤,十成性命已去了九成,微微一笑。
“我只问几句话,好好回答,我不伤你。”
女子颤声道:“是、是!女侠……姐姐请问,你……稍稍把剑拿开一些,割伤了不是玩的。”
吴怡瑾道:“千年何首乌藏在何处?”
那女子娇躯一颤,没有立刻回答,万分狐疑地睁眼张望。吴怡瑾手上微紧,剑气冷冽,顿时在那女子修长美好的脖子上勒出一道红痕。“别!我说!”女子急呼,“那何首乌是在……”
说得一半,却又止住,哭道:“何首乌珍贵非凡,大人准备有用的,姐姐取了去,日后查出是我说的,我真不得活了。”
吴怡瑾心道:“你不原就想死么?”口中答道,“我不会提到你。但你若不说,这会儿我能叫你一样的下场。”
女子泣道:“我说了……你可不能伤害我。”磨磨蹭蹭,觉得无可拖延,这才道出,“它是放在大人房里……的一个暗格子内。”
“你都敢在他纳宠时大闹,想必日常恃宠生娇,这暗格怎么打开,一定瞒不过你了。”
女子一迭声叫屈:“大人的房间,什么人都不准擅进。我也是听他说起,一定要看看何首乌的样子,他才打开来给我看的。只瞧见这么、这么……”两手比画一番,“就开了。”
吴怡瑾凝神以视,微微颔首。又让她画出黄龚亭住处的大致方位,反指一点点在她腋下,低声道:“你这会子飞快地跑出去,不可声张,把那边牡丹花下的几个丫头叫醒了,尽量快速地回到屋子里去,泡热水洗澡,六个时辰以后可保命。”
那女子面色变得很是古怪,汗下如雨,使劲点头答应,待吴怡瑾一放手,便拼命跑了起来。
吴怡瑾暗自好笑,原来她以巧劲点中这女子穴道,浑身又麻又痒像上百只蚂蚁在爬,只有将身子泡在热水里,此种痒感才能消失,那女子不知其中窍门,当然急着泡水保命,而不会想着去行告密之事了。
当下辨认方向,向黄龚亭日常所住的别鸿轩而去。
这个地方和女子大闹的所在相距甚远,想必黄龚亭一般不在自己居室纳宠,吴怡瑾原先还有些担心门口有人看守,哪知出乎意料,这边黑灯瞎火,冷冷清清。
窗户半掩,推窗跃室,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她抽身急退,一足又踏上了窗台,袖底软剑骤放光华,光影中照见对方,两人同时惊噫了一声,原来抢得先机出招之人正是太湖石下的少年。
两人相对,不觉轻轻笑了起来。吴怡瑾没想到对方引开注意,竟还比她早了一步,想必今夜入府之前早就做过一番仔细盘查。少年问道:“所为何事?”
吴怡瑾坦然以告:“我要千年何首乌。”
“啊。”收剑以后的黑暗中瞧不清少年面庞,声音里笑意清扬,“是珍物。”
吴怡瑾说:“亲人病重。”
少年道:“如此,各自请便。”
当下两人不再说话,各自分头暗寻,从外面慢慢摸索到里间。
吴怡瑾视线逐渐适应黑暗,见那少年对房中各种价值连城的摆设看也不看,自管在墙面、橱门上下功夫。“他也在找暗格。”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只怕他来此目的与她相同,这少年深不可测,如是对头,实为大不幸。
那女子比画时也说了方位,因而吴怡瑾心下略略有数,故意慢慢地过去,在花案下一按一捺,一只暗锁轻轻跳出来。剑光起处,暗锁无声削落,一只红木锦盒现于目前。
那少年也“啊”了一声,凑近过来。吴怡瑾打开盒盖,一团眩目至极的光挟着冰寒之气扑了出来,照得周围丈内雪亮。
吴怡瑾无心细看,顺手盖上又往暗格中寻找。那少年却拿起盒子,细细看了几眼,低声:“朱睛冰蟾!”
盒内自打开射出那一团光芒以后不再那么耀眼,白气萦绕、祥瑞腾腾之中,一对雪白的蟾蜍静静躺卧,双目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