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份工作是自由的,它便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但如果一份工作具有奴役性,它便是一件糟糕的事情。一份自由的工作,至少这份工作应该是劳动者可以利用自己的特长和经验。譬如木匠做一扇门,如果木匠做一扇门给自己使用,便不仅仅是可以利用他的特长和经验,因为他可以看到门在使用的过程接受各种考验,他会因发现一条他预见会出现的裂缝而愉悦。我们不应忘记,智力的功能如果不用于劳动,它就会制造烦恼。一个人如果能作为唯一可以亲眼看到自己劳动结果的主人,并且一直做下去,那么这个人便是幸福的,而且他会劳劳记住在劳动过程中得到的经验和教训。如果人们不是做一扇门,而是建造一艘属于自己的船,那么他们得到的幸福更大。他们在设计、制造轮船的过程中,哪怕是最微小的用心也会在航行中突显出来,舵轮的每一下操作都会唤起他们熟悉的回忆。我们可以看到在城市郊区的一些工人,他们比居住在王宫的君主还要幸福,因为他们的住宅是自己利用手头的材料和空闲时间逐渐建造起来的,那个亲自动手安装门上插销的人尤其幸福,而君主的快乐在于让建筑师按照他的设计建造宫殿。但是真正的快乐正是由劳苦带来的。相比于一项简单的却要听命于人的工作,任何人都会更愿意去做艰难的、但是允许他创新和出错的工作。最糟糕的工作便是领导随时来打搅或者命令中止。干杂活的保姆是不幸的,因为主人这会儿要她切菜,那会儿又要她擦地板,但是最能干的保姆会争取工作安排的自主权,这样她们便也为自己创造了一种幸福。
如果农夫耕种属于自己的土地,务农便是愉快的工作。农夫经常想到的不是可以从这块土地获得的收益,而是这块由劳动成果装扮的土地。他们会从劳作的开始想到接下来的劳作,不停地从手上的工作想到未来的成果。在自己铺设的石子路上驾着大车自在地行走是其乐无穷的。如果农人拥有一面山坡,并且能永远耕种于此,他可以不计较得益的多寡。所以在固定土地上劳作的农奴受奴役的程度低于别的农奴。只要被役使的人有权安排自己的劳动,任何一种奴役都不难忍受,这一劳动便能够延续进行。掌握了这些规则,我们很容易得到很好的服务,甚至以别人的劳动为生。只不过主人会感到厌烦,于是他就会去赌博,去追逐声色。每次破坏社会秩序的总是厌烦情绪和由它引起的疯狂举动。
今天的人与哥特人、法兰克人、阿勒曼尼人以及历史上其他专事抢劫的部落在实质上没有很大区别。所不同的是现代人从早到晚根据自己的意志劳作,而不感到厌烦。大部分人从事农业,所以,有厌烦情绪的人的骚动就如睫毛闪动一样不足为道。我们需要承认,工业中批量生产是不会像农业一样给人带来愉悦的。我们应该把工业与农业结合起来,就像人们使葡萄与榆树相结合一样。每个工厂都设在乡下,且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这一新萨朗特将用持重纠正忙乱。我们在铁路扳道工的小花圃中看到这类性质的尝试:鲜花在交通繁忙的铁道两旁开放,其执拗程度不亚于在石板缝里生长的野草。
1922年8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