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身后一声凄厉,宁林。我如此费尽心机,你甚至连施舍,都不肯给我!你不要欺人太甚。否则,你会后悔的。
宁林说,生平最厌恶激将,好自为之。
开车绕道而行,猛一个刹车,看到梁宝贵。
真是好奇怪,每次逢见潘女,必遇到梁宝贵。没有错,是她,消失了九个月的梁宝贵。他跳下车,抓住她的胳膊,梁宝贵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宁公子?怎么哪里都能遇到你。
宁林点点头,心跳加速到无可控制,他将车往相反方向开。他似乎忘记了刚刚丧失百万财产的痛苦,也忘记了前面的一切背景,付理斯的暗淡,自己的迷乱,此刻他只有一个思维,梁宝贵,就在他身边,梁宝贵。
梁宝贵抽烟,细长的手指,苍凉的烟,似乎是万宝路,还是什么,宁林看不清楚,他一辈子都不会吸烟,因为母亲说过,那个负心人用烟迷了她的心窍,所以对于烟,他向来视若洪水猛兽,他是胆战心惊地,惟恐沾染上与那个负心人丝微的瓜葛。
而不得已,他的面目已经全然是那个人的拷贝。眉间眼角,除去一些漠然之外,已经越来越象他,当然,他来自于他,出自于他,他怎么会不象他。有时侯,母亲一个恍惚,就会双手钳过来,作势扭他的脖子,他甚至会在夜深惊出一身汗,他笃定,如果不是屋门紧扣,她有掐死他的危险。
他的存在,提醒着她的疤痕,一片一刀的,宛她的心——你看。他抛弃了你。留了孩子给你。不再管顾你。但是他说永远对你好。一辈子爱护你。
就是这样的一张嘴,吐出山盟海誓,又瞬间决裂。这怎么可以。
十五岁之后,宁林开始无有安全感,母亲不再是哭泣的葡萄,脆弱到一碰就眼泪四溅,而变成了一个干瘪的核桃,仇恨令她五官扭曲,全然变形,她逐渐只变成一张嘴,一合一张间毒汁满溢,扭成核桃,急火攻心。他真是恐惧。由心弥漫,遍布全身,一恐惧,就会畏缩,他浑身颤抖。他实在无法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仇恨,可以持续那么多年。有一次他看小说,说情伤不过百日长。而她的伤痕,摆明了是要永垂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