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两个男人,都不说话了。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女人听到自己的男人艰难地说,大家都不用怕,我们很快就会得救……不过,在救援人员赶来以前,我们可能会度过一段最难挨的时间。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试试把手握到一起。墙上有一条狭窄的缝隙,女人努力神长身体,将她的手伸了过去。她的手马上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地握住,那手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还在流着血。那边的男人再一次说话,他说现在,你可以握住她的手,就像现在我握住你的手一样。女人回答说,好的,现在我握住她的手了。男人说很好。现在,他握了我的手,我握了你的手,你握了她的手,只要我们四个人把手握到一起,我想就不会有事……为节省体力,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要再说话,直到有人发现我们……不过记住,每隔一段时间,我们的手就要动一下,以证明我们都还活着。女人和女伴的丈夫一起说,好。只有女人的女伴没有说话——现在女人更是确信,她的女伴已经死去。
他们真的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其中一只手,就会轻轻地动一下,然后另一只手,就会轻轻地回应。相握的手成了生的讯号和链条,他们在黑暗中、在静默中互相鼓励。
他们挺过了漫长的三天。三天后,救援人员发现了他们。那时候,女人已经奄奄一息。
四个人,只被救活了两个——女人和女伴的丈夫。她的丈夫和她的女伴,都在那场灾难中死去。
多年后女人将实情告诉了女伴的丈夫。她说当时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能动,我没有办法帮她。其实当你问她是不是还好的时候,她可能就已经死去了……我没有握住她的手,我骗了你……
他说我知道……我猜出来了。尽管我希望奇迹发生,希望她会被救活,可是随着时间的延长,我知道这种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我一直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不停地哭泣。那时你的男人躺在我身边,他抓了我的手,示意我和你的手紧握到一起。然后他就死去了……他本来就伤得很重……所以,一直握住你的,其实是我的手……我必须让你挺过来,我不能辜负我的朋友……
女人说我也知道……我也猜出来了。和你一样,我也一直在无声地哭泣。我和他那么恩爱,是不是他的手,我能够感觉出来……可是那时候,我只能,咬着牙不说出来……是的,我们必须挺过来,我,还有你……
这样的年轻人不少,他们是否想过,如此寻求是多么的盲目?
雨夜,我遇见一个他/白苹
雨夜,我等候在车站上。忽然,我发现雨中的世界十分静谧,十分清新,便离开车站,向雨中迈步走去。
黄色的路灯光柔和地撒来。斜影中,那一行行雨点急匆匆地扑向大地,“噼啪噼啪”地送给大地亲吻。此时此刻,没有烦嚣,没有喧闹,只有幽静的夜色和偶尔匆匆而过的形影,真是美极了。正当我独自行走,沉浸在心灵那奇妙的恬静之中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你怎么不乘车,走起路来了?”
我一惊,回头一看,是个年轻小伙子。他已经走到我身旁了:“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吗?这么晚了,一个人在雨里想心事?”我听他这一说,生气了,低下头去,冷冷地回答:“没什么心事!我喜欢在雨里走走!请别打扰我!”我边说边在心里嘀咕着:真讨厌,破坏了这么美好的情感,快走开吧!
他听了这生硬的几句话,并没有走开,略略沉默了一会,又说话了:“本来,今夜我是想做件好事的。报上常报道说,有些姑娘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便想轻生。我看着你离开车站,一个人低头走路,以为你……”真是天下无奇不有。我这么深情地眷恋着大自然赐给人类的甘露,享受着大自然给我们带来的美感,却不料,有人竟把我当作欲寻轻生的姑娘了!
我不由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他。这是位中等身材的青年,服饰是讲究的,头发还卷烫过。但那眼神也还是善意的。他没带伞,正淋着雨站在雨中,这下,我有些过意不去了。
雨在“噼啪噼啪”地下着,我们一起向前走。
街灯下,我站定了。他望着我,直率地说:“能交个朋友吗?什么时候再见面?”我意识到,前面的一切或许都是序曲,现在所说的才是他跟着我的真正主题。便有些尴尬,讷讷地说:“大概没有这个必要吧。”他听了,并不气馁,仍然追问道:“为什么?请别让我失望。”
我能说什么呢?毕竟,在这雨夜里,他是带着一种“善意”来见我的。他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来自何方。
雨儿越下越大,我将手中的伞高高举起,伸一半过去,罩住了站在雨中的他。
但是,理智告诉我,我是不能轻率地在马路上结交一个陌生人的。不过我亦不愿过分伤害他。于是,我也带着“善意”欺骗地答应了他:“好吧,什么时候?”“明晚七点,就在这里。”此时,我发现他的嘴边有一丝满足的笑意,心里不自禁地有些内疚,因为明天,我是肯定不会赴陌生人之约的。
我们就此分手,背道而行。我走向何方,他不知道;他走往何处,我也毫不关心。或许他在憧憬着明天。
明天怎么样?我不需想象。代替想象的是一阵叹惜。这样的年轻人不少,他们是否想过,如此寻求是多么的盲目?他们难道真没有其他更好一些的方法、途径来获得友谊和爱情吗?社会的人们呵,请为他们多开拓一些合适的社交之路吧,别让他们再蹀躞于冷清的街头了。我是怀着十分善意而这样想的。当然,我也清醒地知道,这个社会中还有心怀恶意的人。
我又独自走在雨中。灯依然是那么幽幽的黄色,人影依旧是那么稀疏。
也许,你看到过太多相似的爱情故事,你听到过太多相似的情感表白,但是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绝没有雷同的爱!
爱是不能替代的/莫非
在我最近的阅读中,有两个女人的爱情故事深深打动了我。
她们的命运是那么相似:都曾有过惊世骇俗的爱情,都不是丈夫的原配,都成了遗孀,都凭着对另一扇翅膀的美好回忆,在人间单翅飞翔。
——廖静文女士,徐悲鸿先生的遗孀。她揣着一个到了坟墓都不忍放下的故事:“悲鸿每次去开会的时候,回来都会带三块糖,两块给孩子,一块给我,就是这样。他去开会的那天,从早到晚他都在会场,他开了一天的会,晚上又去出席一个招待外宾的宴会。就在这个宴会上,他脑溢血发作,就再也没有回来。他死了以后,我在他的身上摸到了三块水果糖,就是他预备带回家给我和小孩吃的。”那是1953年的事,那时,一块糖给苦难人生带来的安慰是不容低估的。徐悲鸿去世之后,一位年轻的军官曾向廖静文女士表达了倾慕之情,但是,廖静文一看到客厅里挂着的“像油画那么大的悲鸿的画像”,看到到处都是徐悲鸿的痕迹的家,她就明白了她永远不可能停止对徐悲鸿的思念,恰如徐悲鸿生前所说:“爱是不能替代的。”
——章含之女士,乔冠华先生的遗孀。1967年春,章含之在一家小文具店邂逅了乔冠华。那时,她并不认识这个人,只是一种独特的气质,竟让她莫名其妙地留意起他来,禁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后来,他们迎着世俗的眼光毅然走到了一起。1983年,乔冠华撒手人寰。那年的圣诞夜,章含之应邀到朋友家里去用餐。餐毕,章含之独自一人踯躅在寒冷的街头,突然心头袭来一种孤苦无依的感觉。于是,她想去徐家汇教堂,打算到那里排解满心的苦闷。在淮海路上,她等着电车,后面一家电器店正播放电视,不经意间一回头,竟看到了乔冠华的镜头!她听到两个女人用上海话议论:“乔部长多帅!”“乔部长多有派头!”顿时,章含之“整个人被提升了一截”。她明确地告诉自己说,她不需要神的帮助了,她要回家,回家坐到乔冠华生前最喜欢坐的那把旧躺椅里,用回忆驱寒,借往事疗伤。
我看到过许多别样的故事——伊人远去,孤独的人不堪冷寂,重觅了一条通向春天的道路。我衷心祝福那行走在路上的幸福的旅人。然而,如果一份情感的遗产,足以让继承它的人恒久地享有春天,那么,我们不更应该奉上自己的感动吗?徐悲鸿留给廖静文的“糖”,她一辈子都吃不完,所以,她拒绝了那个年轻的军官;乔冠华非凡的气质,让一个人膜拜一生,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英气,足以傲煞神灵!
也许,你看到过太多相似的爱情故事,你听到过太多相似的情感表白,但是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绝没有雷同的爱!
爱是不能替代的,一如生活不能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