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喜鹊是最常见的留鸟。我知道喜鹊除了群体活动,便是夫飞妻随的夫妻行动。我不知道公路上的这对喜鹊哪一只是丈夫,哪一只是妻子。事实上,这个问题现在已无关紧要,我看见那只活喜鹊的眼睛里,此刻盈满了哀怨、愤怒的泪水。此前,我只听说过杜鹃啼血、鸳鸯殉情等有关鸟类的爱情故事,而这对患难的喜鹊却让人心潮澎湃。只是眨眼之间,一对喜鹊便变成了一只孤鹊,一只哀鹊。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讲,人也是鸟,鸟也是人,《梁祝化蝶》的凄凉在一瞬间便袭击了我。
下午,我们从北京往回返时,本来计划是要走京津高速公路的,但为了能看一看这对喜鹊,我们又走了105国道。说实话,能不能再次见到这对喜鹊,我已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也许,那只死喜鹊早已被汽车压成肉饼了。但是我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我要看一看过往车辆的司机们,他们的爱心究竟有多深。车出廊坊,前边又出现了缓缓而行的车队,而我的心开始跳得很快。真的,我又看到了那两只喜鹊。还是那个地方,还是那只活着的喜鹊在用喙为它的爱人梳理羽毛,而它自己的羽毛却因哀伤和车辆带来的尘土而黯淡了许多。
感谢来来往往的汽车司机们为我留下了这个珍贵的镜头,感谢司机们为这场生死之恋抑或是爱情悲剧拐了一个弯。那只活着的喜鹊,让我知道了夫妻之间什么叫相濡以沫,什么叫生死与共。我想今天为这对喜鹊夫妻感伤与流泪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因为我看见司机小王也偷偷地抹了一下眼睛。
她再也不将药渣倒在门前的路上,而是倒在屋后通往菜园的平日只有她一个人走的路上……
爱到深处/符浩男
上小学时,我闹病了,娘常给我抓药。我用药后,娘却将药渣倒在门前行人过往的路上。我问:“那样不是脏了路吗?”
她说:“傻孩子,药渣被人踩,才会带走你的病。”
我急了,瞪她一眼,“那样不是别人又病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将药渣倒在门前的路上,而是倒在屋后通往菜园的平日只有她一个人走的路上……
如果大家都嫌穷,都不当兵,鬼子打来了,咋办?国没了,有钱又有啥用!
让我仰视的农民爹娘/徐准
第一眼见到满身尘土的爹娘时,我怔了:这是爹娘来了吗?住在尚不通汽车的大山里连百里外的县城都没去过的爹娘怎么会出现在西安?但真的是爹娘来了,爹提着大包小包,脸上满是泥污和汗水;娘夹着爹脱下的黑布棉袄,几缕白发贴在满是汗水的前额上,走路跌跌撞撞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当我看到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娘那焦虑的神情时,我一下子明白了爹娘为何而来。
夜晚,我本想领爹娘看看城市的夜景,可是,他们急不可待地要和我“拉拉家常”。说是“拉家常”,直性子的爹一开口便直奔主题:“小二,你信上说准备脱军装,是部队安排的,还是为别的啥?那5000块钱是咋回事?”
坐了11个小时汽车被颠得头晕目眩坐不住歪在沙发里的娘这时也坐了起来,说:“你爹急得一连几天吃睡不下,你给你爹实说!”
我告诉爹娘,我的一个同学在外国人的公司当经理,他请我去当副经理,1个月3000块工资还另有奖金。那5000元是他听说咱家里困难,先给的。
爹固执地问:“是部队上安排你走的吗?”
我如实坦白:“部队上不让走,我准备闹转业……”见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呼吸越来越急促,我低下头,嗫嚅道:“部队上工资太低了……”
爹递给我一支烟。这是爹第一次给我递烟。我的心一阵战栗,这一支烟使我意识到在爹面前我已经不是长不大的小孩子了。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好容易才使自己平静下来:“儿啊,爹不识字,没见过世面,不懂得大道理。可是,有一个死理儿我想不通:如果大家都嫌穷,都不当兵,鬼子打来了,咋办?国没了,有钱又有啥用!”
爹啊,我的农民父亲!这话从不识字的您口中说出,使受过高等教育,见过大世面的儿多么羞愧呵!这道理儿不是不懂,可是,生活在这个社会里钱太重要了,我们吃够了没钱的苦啊!
爹今年已是64岁的老人了,花一分钱仍要靠体力去换。小弟来对我说,村里摊派义务工,没钱交的爹只好与年轻劳力一样去干重活,几千斤重的大石头需要8个人一起抬“八牛子”,用绳圈把石头套牢,几条木杠伸进去,大家“嗨”地一声一齐用劲抬起来,年迈的爹没能站起来,被压坐在地上扭坏了腰。从此,爹再也不能上山砍柴卖钱换油盐了。去年冬天,爹咬咬牙上山想烧一窑炭卖些零用钱,可是,砍倒的树爹无力扛起来……弟弟说,他看到爹无奈地躺在砍倒的树旁,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山发愣。弟弟哭着去拉他:“爹,我们不烧了,我们回去吧!”爹的眼泪无声地在脸上流淌,喃喃自语道:“爹老了,不中用了!”……全家唯一的指望是那头靠娘拖着病病歪歪的身子起早贪黑用一瓢一瓢剩饭、糠草喂养的猪,娘本想喂到年关杀了卖个好价的,谁知那猪却病了,弟弟让赶紧杀了卖肉,爹却逼着把猪深埋了。娘一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她难过得哭了整整一个春节。
因我的出生,娘患了风湿性头疼病,病痛常年折磨着她,可她总舍不得花钱买药,常常是病得不行了,才看医生,结果反而要花更多的钱。为此,爹常骂娘“小钱不花花大钱”。想节省钱的娘病发时总幻想能扛过去,一拖再拖。
娘是农民,没人给她报销药费,她想尽量节省哪怕是一分一厘的钱。
弟弟告诉我,去年夏天,娘顶着大太阳在路边卖了一篮子鸡蛋,给孙子闯娃做了一条新裤子,闯娃穿上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可是,娘怕淘气的闯娃把新裤子磨烂了,便在两个膝盖上打了两个方补丁,两个屁股蛋上打了两个圆补丁。几个月过去了,闯娃的新裤子旧了,膝盖和屁股磨得发白,娘这才用锥子将补丁线挑开,扯去补丁。补丁一去,两个膝盖和屁股仍蓝蓝地新,像旧裤子打了四块方方圆圆的新补丁。听到这里,我哭了整整一个夜晚……
爹娘从没有来过城市,这次因为儿子不能使他们放心而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了,我本想好好陪爹娘在城里看看,可是,当娘听说上城墙也要每人买2元的票时,硬说“在下面看是一样的”,说啥也不上。爹从小就喜爱动物,提出只去动物园看看,别的哪儿也不去。娘听说一张门票2元,便同意了。结果进去后,每看一个馆却是要另交一次费,娘便死活不往下看了。弟弟不由分说去买了4张大象馆的票,娘唠叨了半天,因退不了票,只好进去了。那日恰巧大象表演节目,吹口琴,敲鼓,投篮。爹看得像孩子般地开心。我鼻子一酸,背过脸悄悄擦泪。
爹娘从千里外的大山里来,因为怕儿子花费只住了3天便匆匆走了。我给买的路上喝的饮料他们一瓶也不带,爹灌了满满一壶开水背着。爹说:“喝饮料肚子疼。还是水好!”
如果说需要钱,爹娘实在太需要了。可是最需要钱的爹娘却把别人给我、我孝敬他们的、他们一辈子也不容易挣到的5000元钱退还在了我的桌上。此刻,这厚厚一沓带着爹娘体温的巨款在眨着眼睛向我张望。
他醒悟了,感到绝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地混日子,一定要用刻苦学习的行动来报答父亲的关爱。
感悟亲情/月光
一位同事给我讲述了这么一件事,使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家邻居的小孩当时在寄宿制高中读书。家里经济条件不怎么宽绰,可大人对孩子寄予厚望,省吃俭用供孩子上学。这孩子可不当一回事,学习不用功,经常晚上约同学在寝室里偷偷地打麻将。
有一次,儿子打电话给父亲,谎称要准备考试,周末不回家了,要在寝室里抓紧复习功课。父亲信以为真。考虑到复习迎考消耗较大,为了给孩子“补营养”,那天父亲在家里特意烧了好多菜,然后换了好几趟公交车,花了三个多小时,汗流浃背地赶往学校。可此刻,儿子在寝室里玩兴正浓,与几个同学正在“哗哗”地搓着麻将。
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他们手忙脚乱地把麻将藏起来,然后慢腾腾地开门。打开房门,儿子看到父亲正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父亲那微抖的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爸爸,你怎么来了?”儿子惊奇地问道。父亲微微一笑:“听说你马上要大考了,我不放心你那单薄的身子,炒了几个菜,给你送来。我不进屋打扰你们了,你就自己拿进去吧,趁菜还有点热,你先吃点儿。我走了。”父亲说完,转身消失在寝室外面的黑暗之中。
顿时儿子的内心深处似乎被猛击了一掌,他久久地站立在那里,眼眶里两行热泪禁不住淌了下来。他被亲情震撼了,觉得自己有愧于父亲,自己竟用谎言来蒙骗那样爱我疼我的父亲。他醒悟了,感到绝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地混日子,一定要用刻苦学习的行动来报答父亲的关爱。这位儿子还是挺争气的,后来他如愿以偿地考上重点大学,听说最近以优异的成绩出国留学了。
我想,每个人在人生的道路上都会出现一些偏差。这位儿子的父亲不是用训斥方法去教育儿子,而是用信赖与关爱来感化儿子,效果是那样的好。无声胜有声,亲情常常能感化人。
尽管躲到了一边,却还是很近,带着母亲的牵挂和担心,她知道总有一天生活会为她的孩子做好安排,现在他已经长成一个男子汉了。
躲到一边/佚名
杂物上放着一本陈旧的相册。她轻轻地翻开,只是打算回忆片刻。第一张照片上她1岁大的儿子坐在她的腿上。她微笑地回想着。那是她带他在公园玩时照的,奇怪的是,这笑容依稀是在昨天,但那些日子却已是遥远的记忆。能让我们再次回味的也只有这些照片了。
她看到一张儿子和他2岁时的生日蛋糕的相片,记起他常常做的鬼脸。当他准备好使劲吹蜡烛时,却怎么也吹不灭,于是妈妈过来帮助他,挥了一下手。在他又吹蜡烛时,她轻轻煽了一下。她微笑地回想着他所有的第一次,她帮助了他,又躲到了一边。
她又看到一张儿子紧握着他的第一辆自行车的照片,当她想到儿子说“这比恶作剧难”时不禁笑了。但是当他骑车时,她就跟在后面扶着他跑,直到他掌握了平衡,她才躲到一边。
她翻到另一页,看到了他上学时的照片,记起他曾经说等校车时妈在身边就不酷了。当校车进入她的视线时,她就急忙躲到了一边。
她继续翻着相册,就像是进行一次岁月的旅行,一页又一页,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在儿子的生命中,他每做一件事情,她都会站在他身边,直到他能独立完成,才会躲到一边。但尽管躲到了一边,却还是很近,带着母亲的牵挂和担心,她知道总有一天生活会为她的孩子做好安排,现在他已经长成一个男子汉了。
她合上相册,望着壁炉,看着壁炉架上那张他笑着的相片。他很骄傲被应征入伍。她又一次牵挂着,却还是要躲到一边。
我觉得此刻我的眸子噙满了泪水,她不正是那只雏鸟的小影,对我充满了爱慕、眷恋、依恃?
孩子与鸟儿/张秀亚
一天下午,孩子们都出去捉蜻蜓,室中寂寞如雏鸟飞尽的空巢。邻家的炊烟,袅袅地拂过花梢,玻璃走廊外徐徐飞来了暮色,温柔、无声,如一只美丽的灰鸽。
迎接暮色,我漫步走到后院,花期才过,美人蕉的残瓣,铺了一地绚烂落霞,把晶莹圆润的籽粒留在枝头。完成了孕育、覆护作用,花朵便萎落于土——一个伟大的意念——“爱”,这个意念自古至今,始终充塞宇宙,一切有生之物,莫不是它的仿本,炽烈的生命火炬,赖着神圣的爱,得以代代继续,燃烧不熄。正在沉思间,突然一个毛茸茸的小团,轻吻着我赤裸的足踝,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是小鼠吗?好大的胆子啊,昼光未尽,这怠惰因循的小东西,为何不躲起来做白日梦呢?
一低头,我发现那闪亮、畏葸、如云边孤星的小眼睛,正向我这庞然大物——人类侧目而视。
我俯身捧它在手,原来是一只才学飞的小麻雀呢。本是羽毛丰盈的头部、翅、尾都被烧得焦黑、短拙、凌乱。许是自谁家烟囱逃出而“劫后余生”吧。它伸着尖尖的小喙向我啁啾着,残羽下,波动着一股生命的战栗。
我才将这小生命捧进屋子,两个孩子正巧自田塍间呼啸着回来了。见了鸟儿,又是一阵“泰山”似的欢呼。山山便忙着为它腾肥皂箱,在他的指挥下,才学步的兰兰,也乘我不备,蹒跚着自床垫下抽了一把稻草,凌乱地放在箱底,瞬息间鸟儿的新居落成。
“看鸟儿啊!”两个孩子如热带卖果女郎,轮流着把鸟儿连箱子举在头顶,兴高采烈地呼喊着。
于是,同巷中的小玩伴们都闻声而来了,赤膊、跣足、鬈发、泥脸……形形色色的都有。此刻,这寂寂的宅院,喧哗如一只开动的闹钟。
一个小光头向小鸟献上蜻蜓,一个双辫女贡上了蚯蚓,小家伙们箪食壶浆,络绎于途,但小鸟儿抬抬玲珑的小头,眨眨晶亮的小眼睛,瞧瞧这些“非我族类”的小面孔,它紧紧地闭起微黄的尖喙——“不食周粟”。热心的孩子们变得失望了,不再去采粮购秣,只静静地环着鸟儿围坐成一个圆圈。
突然,屋外传来清脆动听的声音,比竹竿相击声还要利落、悦耳。
我一抬头,一个多么奇丽的伟观啊,对面人家屋檐落满了小小的麻雀,在暮光中,如朵朵颤动的火焰。它们翘尾、颔首、展翅,似怀着无限的同情,遥遥凝望着这陷入不幸的同类。
它们在踌躇、疑惧,都不敢飞下来。由那断续的啁啾,我觉察它们,似乎饱尝了“相望不相亲”的痛苦。
我遂吩咐孩子们都埋伏在帘帷后面,我也远远地站在屋子的一角。
不多时,“特冷”一声,一只较大的麻雀,竟飞进了玻璃走廊,低头亲昵地向小麻雀致慰:
“吱喳,吱喳,吱喳。”
小麻雀也在哀哀诉告:
“吱吱吱,喳喳喳。”
孩子们自帘帷后移动了一下,那个来访者拍翅惊飞了,只留下那个可怜的小囚徒,望着足边那根红绳和片片落羽发怔。
“把鸟儿放在院子里,叫它和同伴们谈谈心好不?”怀了无限的悲悯,我商得山山、兰兰的同意,把盛鸟的木箱,放在长青苔的花荫下。
立即,有两只大麻雀,像影子似的,倏忽自对面屋檐移到了距小麻雀较近的篱墙。
我带着孩子们,隐身在走廊的玻璃门里,悄悄观望。
只见一只大麻雀,果然勇敢地自篱墙上跳了下来,口里衔着一条小小白虫,两只细细小腿,像雨线般在地上轻盈跳动。及至四顾无人,刷地一声,飞跃到小麻雀跟前。它的头向这边歪一歪,小麻雀的头向那边斜一斜,正好一下两喙相接,那条白虫,遂落进那张饥饿的小嘴巴里。翅子一展,大麻雀划了一道斜线,飞上短篱,活跃的姿态,描绘出它满腔喜悦,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饕餮吞食的小囚徒。这时另一只又飞了下来,以同样的姿态,双倍的温柔,把另一只青虫,送进那落难的小鸟口里。我至此才辨别出,它俩与小麻雀,较其他的麻雀,有更亲密的关系。
屏息站在我身后的孩子们,也似乎为眼前的这现象感动了。半晌山山眨动着亮亮的眼睛,若有所悟,匆忙地不及穿木屐,赤足跳下走廊,走入花荫,把系在小麻雀左足的红绳解松,小麻雀吱了一声,带着快乐、喜悦,一道箭矢般,直飞上两只大麻雀栖息的篱边,随即三个相偕,穿过林梢,飞入白云堆里,白云渐渐掩住它们的鸣声羽影,瞬间,杳无所见,只透出一片灰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