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见他如此大方,秦清松了口气,接过照片仔细端详。
她从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张幸福的笑脸,似有微风拂面。印象最深刻的一张,是他们在一个蛋糕店的橱窗前拍的。
她不由得想象着当时的画面,那女孩微微张着嘴,许是被各种造型精致的蛋糕吸引住了。就在女孩发呆的瞬间,男人钩过她的脖子,吻了吻她的额角。照片定格在亲吻的一刻,女孩还未来得及转换的表情,变成了对突如其来的幸福的一种小小惊奇。
看得她心里也充满了柔情。
预计到秦清的情绪已经被勾起,唐一路哀哀地说:“昨天的事真是让你见笑了。”
“哦,没有。”秦清从照片的感动中回过神,“每个家庭都有不可避免的问题和冲突,这没什么的。倒是我很不好意思,贸然地闯进来。”
唐一路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他说:“你知道吗,每次看见你,我都会想到我妻子,你们真的很像。”
对这样的夸奖,秦清脸红着不知该如何反应。
在她低头的时候,他冰凉的手指慢慢探出,她甚至能够看清指尖微微地颤抖。
不知为何,她没有想要躲避。
手指沿着她的下巴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他们目光相接,他有些微怔愣,显然是知道自己唐突了。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没有移开手,就那么梦游一般地看着她,幽幽地问:“这些天,你还好吗?”
她看着他说不出话。他深情的目光让她产生了轻微的眩晕,以为在她面前的人是唐一霆。
“白可。”他叫着白可的名字,突然心如刀绞。
“我知道你不好。”他哽咽了,“我也不好……”
“我……”秦清正要说什么,刹那惊醒,她认清了眼前的他,后退了一小步。
“唐先生。”她叫道。
他的情绪不像她那么快平复,伸出的手好一会儿才收回,他颓然地望着她说:
“对不起。”
“没关系。”她说,心里更多的是理解和同情,也有一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他叹息。
接着,他缓缓叙述了他和白可从相识到分离的所有经过,不需要添油加醋,只要如实道来就已经差不多是一部悲情的小说。
他说得平淡,只在极度痛苦的地方稍微顿了顿,这一顿便催出她很多眼泪。
到他讲完,她才记得擦拭泪湿的脸,边抽泣着说:“没想到你们是这样……”
“可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没能在一起。”他黯然。
“那究竟要怎样才能呢?”
她不是问他,她是在问命运。
“我想到一个办法,可是凭我一个人,根本办不到。”
“什么办法?”
“是……”
他没有说下去,眼神里透出对她的不信任。
心急之下,她拉住他的手说:“告诉我吧,我帮你。”
“你真的愿意帮我?”
“我愿意。”
“那你对唐一霆怎么交代?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是喜欢他。”一下被说中心事,她虽窘迫,但也正好趁此机会表明她的深明大义,“我是喜欢他,但不是盲目崇拜。我分得清好坏对错。他现在这样,不仅自私,还是侵犯了人权。”
做了略微考虑,他点头说:“好吧,我相信你。你可要清楚帮了我之后所要承担的后果。”
“我清楚,大不了就是回国,正好我的学业到这学期就结束了。至于唐先生,我帮助他弥补他犯下的错误,也算是一种报恩了。”
“你能想得这么透彻真是难得。”
“这两天陪你看佛经,我也体会了不少佛家经典。我知道,我没做错。”
“可是,这么一来,你和他的关系就不可能再有别的发展了。”他说得隐晦。
“你真是把我高看了,”她苦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你妻子这样可以为了彼此不顾一切。我那种暗恋虽然美好,但也是单薄的。”
“不,我没有高看你,相反,你比我认为得还要通透。”
唐一路坐直身体,看着她。
是不是有了爱情就要为对方付出一切?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是。他从不轻视那些说不是的人,因为经历不同,人与人的价值观也不一样。没有谁比谁高尚,只有谁比谁甘愿。
远处是黝黑的山,近处偶尔一声犬吠。萧条街道后的巷子里,断裂的管道在昏黄的灯光下,映出狭长的影子,一半投在墙上,另一半投在墙边男人的脸上。
男人的手脚被旁边几个黑衣人架着,粗喘着气,嘴角淤青“是哪只手?”
声音从男人对面传来。一身运动装的男孩,肩上扛着棒球棍,懒洋洋地坐在废弃的箱子上。
“别、别……”被架着的男人恳求着,面露恐惧。
“不说是吗?”用球棍轻轻敲打着肩膀,男孩从箱子上跳下来,举起球棍在男人两只胳膊上来回点了点。“那就两只手一起……”他作势就要落下棍子。
“不不,我说!”男人吓得闭上眼,“是左手、左手!”
“哦。”男孩受教地点了点头,重新举起球棍,摆出准备挥球的标准姿势。
一道黑影晃过,嘶哑的喊叫声响彻街道。
在这座随公路一同没落的城市里,人们对夜半的惊扰已经习以为常。几声犬吠后,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重九悠闲地踩着月光回家,本以为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白可正坐在沙发上略带惊讶地看着他,应该早就听到了动静。
“你怎么还不睡。”他抢先问,若无其事地坐到沙发上。
“我睡不着。”白可说,“你呢?你怎么这么晚还出去?”
“去散步了。好了,我累了,晚安。”
他起身,发现衣角被拉住。她望着他说:“红酒,谢谢你,谢谢你成为我的弟弟。”
“你什么意思?”重九暗惊。
“我就是觉得太幸福了,像做梦一样,怕一睡醒就没了。”
“嘁,你什么时候清醒过?”他松了口气说,“快去睡吧,不然明天更迷糊。”
重九进了房间。客厅里又只剩下白可一个人。她呆呆地望着墙上的照片,手里握着唐一路留给她的十字架。
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
晨曦慢慢降临,街道上陆续有人行走。一座极普通的房子外头,三个人正在拉扯着。他们身旁是一辆蓝色的敞篷车。
“你们让我走吧,我一找到他就回来。”白可说。
“为什么我说的你就不听呢?阿姨是过来人,对男人了解的比你多。”陈敏拉住她的手说,“他肯定是不要你了,你硬是找过去只会受他的冷落。这些天你住在这里多好,安安定定,你还多了个弟弟,这可是别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是吧,重九?”
在陈敏的一再暗示下,重九开口道:“姐,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