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在火车上与她攀谈,如果她等在俱乐部门前时他把她带走,那现今的一切都不会这个样子。这只会是一个忧郁的富家子与一个贫女的爱情故事,还有你唐一路什么事?!
“你嘴里那个蠢货曾经说过,人生不可能有再一次。”
唐一路用力踹开他,站起来,想再补一脚被他躲开。他们撕扯着,扭打着,一直滚到花丛里。无辜的花被压在身下,踩进泥中。那些刻意经营出来的虚伪的美好,被多年积压的夙愿碾得粉碎。无数花瓣,沾着汗和血,倾颓。
“啊!”
不远处传来女人一声惊叫,叫声突兀地停止。
他们同时停手,喘着粗气看向走廊。
秦清的嘴被热拉尔捂着,他把她推给身后黎祥。黎祥带着她离去,走到客厅时沉声对她说:“有时间再来吧。你是个聪明人。”秦清不住地点头。她路过这儿想看看唐一路喝过菊花茶后效果如何,碰巧听到了这两个兄弟的恩怨,她不愿如此,奈何运气不好。
等秦清离开后,热拉尔站在走廊边,对没有力气再打,双双倒在花丛中的男人说:“先生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的骑士……”他用手左右指了指,迟疑着说,“啊,你们脸上都挂了彩,我暂时分不清楚是哪位,总之你们的骑士已经安然通过第一关了。恭喜!”
交代了这一句后,他把后院留给两个挂了彩的男人,开始准备第二个关口。
他没有告诉他们,其实在第一关处,枉搭了两个人的性命。
“这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唐一霆翻了个白眼。
唐一路大口大口地喘息,矢车菊的味道从四面八方钻进肺里。手心是花瓣柔滑的触感,头顶的天空一片蔚蓝,就像他此刻的心,清明得没有片朵云来遮盖。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怆,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唐一霆忍着刺痛的嘴角轻唱。唱了几句,兀自笑起来。
看着他隐约晃动的胸口,唐一路问:“你笑什么?”
“呵呵,我想起第一次碰到她,”唐一霆说,“是碰触的碰。那时我以为你们都在医院,就想去看看你住的地方。没想到她刚好在家。不知道她是太累还是怎么着,看到我以为是在做梦,扑到我身上,又是摸又是亲,接着胡言乱语,还唱歌。我安抚了好一阵子她才睡着。我抱着她,就想到四个字:温香软玉。”
“我也想到四个字,”唐一路顿了顿说,“偷香窃玉。”他抓起一把花,扔到唐一霆脸上。
唐一霆拾起一朵放进嘴里嚼了嚼说:“味道一点儿都没变。”
唐一路也试着咬了一口,很快便吐出来说:“这种东西你居然能一口气吃那么多。”
“那时候小,没有其他办法。”唐一霆叹道,“人类真是很不可思议的动物。如果我们是一群狼或者狮子,母狮肯定会最先保住强壮的幼崽。可是人类不一样,他们反而更加舍不得弱小的孩子。”
母亲的脸浮在蔚蓝的天幕中,唐一路脑中都是她的笑容。
闭上眼,他把关于母亲的记忆深埋心中。
“你觉得值得吗?”
“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是没有后悔。”
说不后悔的男人,已经带着他心爱的女人回到了那片传说中的迦南之地。
只剩下她独自开着车,还在寻找的旅途中挣扎。
66号公路比她想象的荒凉。不是一无所有的荒凉,而是一种繁华落尽后的物是人非。
老式的加油站、油漆褪尽的木头旅馆,酒店门前的霓虹灯黯然地望着难得被扬起的灰尘。
年久失修的路面太颠簸,她使出浑身解数应付,直到出了堪萨斯才遇上一段稍微好走些的路。她不敢松懈,因为天已经黑了,路又是在一座到处都是废弃房屋的小镇里。
从紧挨的一间间酒馆和酒馆前一排排停车位来看,这里应该曾经繁忙而兴盛。
然而现在,它似一具被遗忘在戏院角落里的盛装的提线木偶,零件已经生锈,美好的妆容也落满灰尘。
而她像走进一家待拆的巨型游乐场,高大的建筑物在寂静中投下黑影,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个怪诞的小丑跳出来,或者再下一刻,摩天轮会突然呜呜转动。
她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为了分散注意她打开放音机。世纪巨星的声音营造出热闹的假象,她随着音乐打着节拍,不断催眠自己,假装她的车每经过一处,那里的霓虹就渐次亮起。酒馆前贩卖汽水的男孩正围着卖艺的吉普赛人;路过的房车里坐着遭遇干旱的农民,他们要带全家去西部淘金;而猫王骑着他的哈雷机车与她并肩而行,他身穿镶满流苏的红色皮衣,朝她挥了挥手,扬起车头,绝尘而去。
脸被闪动的五彩灯光照亮,她置身在怀旧的五十年代,轻松惬意,边晃动身体边跟随音乐唱起来:“Annie,areyouok?So,Annieareyou
ok?Areyouok,Annie?Annie,areyouok?”
“Yes,I‘mok.”她自问自答。
正在此时,车前灯照出的繁华里忽然冲出一个人影,她惊叫一声踩下刹车,眨眼间,所有幻境通通消失了。
她呆坐了几秒才回过神,赶忙下车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