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是丑八怪,从来不跟我拍照,他自己也不拍。”
白可在记忆里勾画着男人的样子,他颌骨流畅的线条,开阔的锁骨,粉红色的乳晕,圆润的肚脐可以放下半颗珍珠。他双腿之间有个一生气就会举起的巨大手指。他的腿很修长,皮肤比许多白人女孩都细滑。他的脚趾像一个个贝壳,她第一次从它们身上一一舔过去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忍住,洒了她满脸。
她是花了多久才能尽情抚摸他的身体?
好像也没有多久。她总是站在离他十米远的距离,十米,不多也不少。他的身体可以完全被看清,如果被他发现,她也有充分的时间逃走。那些日子,她只当做是一种游戏,却没想一场游戏也有胜负。
她端着给客人的啤酒在桌椅间穿梭,他在后面追。很多人在看好戏,也有一些人趁机占他便宜。他用拳头一一回敬那些敢碰他身体的人,还不忘冲她喊:“你站住!你竟敢偷喝我的酒!”
她把酒送到客人桌上,一着急差点打翻。她提着裙子跳过身后的椅子躲到吧台里,对着正往她这边追过来他大声说:“我喜欢你!”
喝酒的人开始起哄,举着酒杯祝福他们。那是下午,俱乐部里还没有很多人。
门被推开,室外的阳光透一点进来。充满烟酒和香水味道的屋子里忽明忽暗。
她看他的脸也是一下清楚一下模糊。清楚的时候,他在向她走来,模糊的时候,却看不到他了。她正在用目光搜寻着,嘴忽然被捂住,她被从后面拖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正在方便的几个男人看到有女人进来,都慌忙提上裤子跑出去。
破旧的木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他揪着她的后衣领瞪着她道:“再跟着我我就强奸你!”
她并没有被吓到,只是看他看呆了。他对上她眨都不眨的眼睛知道自己的警告没有用。他把她推进隔间,手伸进她的衣服说:“我强奸你可不会给你钱。”
他的手指冰冷,在她胸衣的下缘来回轻抚,她本能地隔着衣服按住他的手,惊慌地看着他。看到他戏谑的笑,她也笑出来,松开手说:“好啊。”
他挫败地别过脸,撤回手,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的时候用力捏住她的下颚说:
“你脑子有病。”
她的头被重重往后甩去,等那一阵晕眩过去,他已经不见了。只有门在滴答的水声中嘎吱嘎吱地摇晃着。
又是一个黑夜降临。零下十七度。西北风。
今晚没有他的表演,她扫兴地站在角落听客人吩咐。她一直留着很长的刘海,盖住大半张脸,昏暗中根本看不清长相。衣服也是最普通的灰衣灰裤,遮盖住所有女性的特征。如果她不说话,整个人就会变成烟雾缭绕的幢幢人影中的一个。
在这里,做影子比做一个女人更容易生存。
夜场进行到一半,气氛也达到最High点。各种液体倾泻而出,她站在最边上也不能幸免地被淋上酒汁。一直看她不对眼的领班找到她让她去镇上买咖啡豆。
俱乐部的位置偏僻,但这附近有很多酒馆、旅社和商店。领班指定要镇上的咖啡豆,她只好在天寒地冻的深夜步行几公里去买。
幸好,她已经习惯了。只要他在这里一天,她就不会离开。
裹上就快要露出棉絮的大衣,她揣着领班给的10美元上路。
外面真的是冷啊。两天前下的雪还积在地上,天空飘着细碎的雪粒。风把她的刘海吹到耳后。
这个时候俱乐部周围还是有很多人在活动,有些司机为了省钱干脆住在车里,她经过的时候听到他们鼾声冲天。仔细听还能听到小提琴的声音。她没在意,走远几步渐渐听清了调子,她惊讶地回头。那是《梁祝》!她怕自己听错,用手掩着耳朵向乐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路灯下,昏黄的灯光呈圆锥体的形状射到地面。细小的雪粒在四周飘散,落在柔软的黑发上,被凄美的小提琴声融化。
那是她魂萦梦绕的人啊。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脚,一步步向那个人走去。站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静静聆听。
唐一路轻车熟路地拉着曲子,眼睛不停瞟向四周,期待有人在地上的琴盒里扔几个硬币。他用粗线的围巾裹住半张脸,穿着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保守装束。
硬币与琴盒撞击的声音非常悦耳,他想到可以用它们来换酒,心情愉悦,拉得更加起劲。劲头还没过去,不远处一个熟悉的灰色人影让他眉头一皱。怎么到哪里都会遇上那个傻妞。他假装没看见她,希望她听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了就赶快离开。
可是他手都拉酸了她还没有走。难道真是等着他强奸她?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他刚想转身却在看到那个傻妞的动作后定住。她居然就着他的音乐一个人跳起舞来,跳的还是古典舞。虽然穿着厚重的衣服,从她手部的动作还是能看出她是有几分功底的。
他略微诧异,眼前一亮,又想到了一个很好的赚钱方法。
余光中看到那傻妞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突兀地在一首曲子的中途停下,一把把琴扛在肩上,大步走到她面前把她往后推了一把说:“你还缠上我了是不是?”
白可举起的手臂僵在半空,唐一路口中的白雾喷到她脸上,她傻傻地眨了眨眼睛。睫毛上落着冰,挨着眼皮凉凉的。
“我……我……”她又开始结巴了。
唐一路左手扛着琴,右手撑着她的肩膀说:“我知道,你要说你喜欢我是不是?”
白可头点得跟捣蒜似的。
唐一路对这个女人一根筋的思维已经领教过了,懒得再说什么。他毫不客气地拉住她的衣领,把她拉到路灯下。
暖色的灯光一下让白可的眼前明亮起来。她抬头看着在灯光中泛出晶莹的雪花,欣喜地伸手接过。
唐一路在她头上重重拍了一记说:“不是带你来赏雪。”
白可对唐一路嘿嘿直笑。能和他站在同一片灯光下,她感到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