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乖乖待在家,不要跟着我。”
唐一路抱着一大堆圣诞礼物走在前面,白可跟在后面。他走两步就要回过头嘱咐她回去,可她仍然固执地跟在他身后。他算是明白了,不要看有些女人外表柔弱,其实内心执着得很,跟她生活了这么多天,他发现只要她想做的事他都阻止不了。不光是因为他宠着她,还因为她打定主意后总是不声不响就把事情做完了,他想反对也来不及。
就像现在,他进了些圣诞饰品和礼物想去街上卖,她非得要跟着。
“我就是去摆个地摊而已,摆地摊,你在中国没见过吗?又没有生命危险,你瞎担心什么啊。”
“那我陪你去又有什么关系。”
“你陪我站在大街上,万一有警察过来查你证件怎么办?”
“你说过警察不会无缘无故查我证件。”
“这句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他无奈,走到她身边抬了抬手说:“帮我提着这个袋子。”她听了高兴地双手接过。
公园旁的商业街上已经有了几个摊位,卖汉堡和旧书之类。他们运气好,没有遇到抢生意的。找了一块空地,在地上铺上一块布,把货一件件摆好。有小孩子最爱的糖果棒和水晶球,还有圣诞帽和彩灯。都是颜色鲜艳的东西,她光看着就觉得喜气洋洋。唐一路对东西摆放的位置很讲究,一定要分好类别整整齐齐的。
她也跟在他后面仔细归类,两个人跪在地上忙着忙着头就碰到一块儿去了。
她吃痛地捂着额头,他幸灾乐祸地笑。
天气有些阴,不是节假日,街上的人并不多。他们等了一会儿,手脚冻得冰凉。
他看她等得无聊,就从箱子里拿出一颗糖放在手心说:“我变魔术给你看。”
“你会变魔术?”她问。
“你老公我有很多绝活,你还不知道呢。”他用左手修长的手指轻佻地拨了一下她的刘海,与此同时,右手在空中转了个圈,再摊开来,糖已经不见了。
她来了兴致,握住他的手问:“糖呢?”
他嘴角勾起,右手在她耳边一抓,同样的一颗糖被他捏在指尖。
“哇,你怎么坐到的!”她惊讶地问。
他拨开糖纸把糖塞进她嘴里,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说:“真好骗。”
她含着糖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甜吗?”他问,根本没打算解释那个所谓的“魔术”。
她点头。他的头忽然靠过来,吻住她的唇,舌尖探进来。一吻完毕,他笑着说:
“是很甜。”
周围的空气也似乎飘着糖果清爽的气息。
“我再给你变一个吧。”
他起身又从箱子里拿出什么东西藏进袖子,然后转身对她说:“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
“只要是你给我的,都喜欢。”她说。
他对她又好气又好笑,说:“看好了。”他右手的手腕翻转,指尖凭空就多出一朵红色纸花。“赤。”他说。再一转又变成橘黄色的。“橙。”他把花丢在她裙子上。
“黄、绿、蓝、靛、紫。”他每说出一种颜色,变出的花也是相应的那种色彩的。
她看他的眼神由惊奇变成崇拜。就在他享受着她崇拜的目光时,一个白人女孩走到摊位前停下,指着他手中的纸花说:“我要一套这样的魔法道具。”
他得意的笑容立刻僵住,心想你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过有钱还是要赚,本来十元一套的他卖给她二十,反正美国人也不会杀价。
女孩子爽快地掏出二十块递给他拿着魔术道具走了。
“哦,原来是用的道具啊。”她捡起裙子上纸花自言自语。
“臭丫头,逗你开心还不知足。”他把花扔到她脸上。
“我没有。”她抬起头委屈道。
“你有。”他捏住她的脸颊。
笑闹间,一阵风吹过,天空飘起雪花。这个城市经常下雪,他已经很习惯了。
即便是零下十度的天气,仍然只在呢绒大衣里穿一件低领毛衣,还不喜欢系上大衣的扣子。白可却不然,一件套一件,穿得像个人型玩偶,露在外面的皮肤冻得红红的。一直在雪里站着,他知道她很冷,她却一句抱怨都没有。
对街有一家平民咖啡馆,喝一杯只要六美元,可以续杯三次,他领她进了咖啡馆,找了个窗口的位置坐下。从这里可以一眼望到对街。
“你在这里喝咖啡,我把货卖完了就接你回去。”他说。
“我跟你一起。”她拉住他。
“你想冻死啊。你要病了我可没钱给你买药。”他疾言厉色地把她按进座位,拉开门走了出去。
咖啡端上来,冒着香醇的热气。她用袖子擦掉玻璃上的水雾,隔着一条街,看着站在雪里的他,黑色的衣角被风掀起,发梢和肩头都落上白色的雪,模模糊糊的,只觉得这个场面好像是一个梦境。
雪越下越大了,她嘴里叼着勺子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帮他。心灵相通一样,他立刻转向她的方向,伸出食指在空中摇了摇。她泄气地把勺子从嘴里拿出来,撑着头,有些焦虑地不断用舌尖舔着勺子。
唐一路看着她无意识的动作,即使在冰天雪地,埋在腿间的那条神经还是被她牵动着。他有种被打败的感觉,转开视线假装去箱子里找东西。
他看着满箱的廉价玩具,忽然笑了一声,原来爱情可以使人做到这种地步。
从前,他绝对不会为了五斗米去做这种俗不可耐的营生。也算是回归现实,有了个女人,有了责任,要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无意中找到一把伞,不大,红色的,每条伞骨上都粘着一排白色绒球,是小孩子喜欢的那种样式。他玩心大起,撑开伞举过头顶对着远处的她晃了晃。她擦了擦玻璃好奇他想做什么。
一个穿着黑大衣的酷酷的男人居然撑着一把小红伞在雪里跳起舞来,幸好不是他常跳的那种艳舞,而是类似于《雨中曲》这种歌舞片里的轻快舞蹈。当然,还是免不了有股妖媚的味道。
他把伞合上放在腰部,对她暧昧一笑,突然把伞展开,她没看懂只觉得很好玩。
他就知道她没看懂,只是喜欢看她傻笑的样子。
可能是因为他的表演太精彩,吸引了很多过路的人,生意一下子好起来。她看他忙不过来就跑出去帮他,不顾他的反对硬是陪他站在雪里。
雪渐渐小了,灰色的天更加深沉,在这深沉的天幕下,一对平凡的情侣缩在路灯旁兴奋地数着一天的收入。
“四百五十六、四百五十七……五百。扣掉成本,今天我们赚了3百多。”唐一路故意抬高音调对白可说。看着白可开心的样子,他的那点心酸也平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