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所谓的文明人。发明了马车,却丧失了对双足的利用,这和他虽然用拐杖支持着身体,然而却失去了肌肉的不少支持是一个道理。他得到了一块高级的日内瓦表,却丧失了依据太阳定时的本领。他拥有了一份格林尼治天文年鉴,一旦需要,保证可以找出资料,然而,在大街上行走的普通人,却认不得天上的星星。他不会观察二至点,对二分点他也似乎完全忘记了。那完整灿烂的历在他的心灵上没有标度盘。他的笔记本使他失去了记忆力;他的图书馆使他的智力承受不了;保险公司增加了事故的次数;机器是否没有危害,我们是否由于讲究文雅反而丧失了活力,是否由于信奉一种扎根于机构和形式中的基督教而丧失了某种粗犷的气质,这些都是问题。因为每一个斯多噶都是一个斯多噶;然而在基督教世界里,基督徒又在哪儿呢?
在道德标准上出现的偏差,并不比在高度或块头标准上出现的偏差多多少。现在的人并不比过去的人伟大,也不比他们渺小。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古代的伟人与现在的伟人,几乎难分高下。十九世纪的科学、艺术、宗教和哲学一起发挥作用,教育出的人物并不比普鲁塔克两千三四百年前笔下的英雄们更伟大。人类并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进步。福西翁、苏格拉底、阿那克萨戈拉、第欧根尼都是伟大的人物,然而,他们并没有留下类别。谁如果真够得上他们的类别,谁就不会被人用他们的名字称呼了,而是独树一帜,成了一个派别的创始人。每一个时期的技艺和发明仅仅是那个时期的装束,并没有振奋人心。
经过改良之后的机器,带来的既有益处,也有害处。乘着他们那个时代的渔船,哈德森和白令完成了那么多的伟大业绩啊!在他们伟大的业绩面前,即使已经用科学技术把自己武装到牙齿的巴利和富兰克林也只能望洋兴叹。仅仅用一个观看戏剧的小型望远镜,伽利略就发现了一系列的天文现象,他辉煌的成就永远令后人望尘莫及。乘着一只没有甲板的小船,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每轮到一个时期,人们就要淘汰一批工具和机器,这种现象的发生让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就是这些东西,几年前刚被人们使用时,曾经引起了莫大的轰动。伟大的天才都具有返朴归真的能力。我们把战争艺术的改进看做科学技术改进的成就,然而,拿破仑却依靠露营征服了整个欧洲,其中有依靠赤手空拳的英勇,也有孤立无援的险境。这位皇帝认为,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建立一支完善的部队。拉斯·卡斯说:“并没有消灭我们的武器、弹药、粮秣和车辆。然而到了后来,士兵仿照罗马人的做法,竟然自己解决粮食供应,用手磨面,自己烤起面包来。”
社会如同一个巨大的波浪,波浪不停地向前运动着,然而,构成波浪的水却没有向前运动。同一个粒子不会从波谷上升到波峰。所以,波浪的统一仅仅是表面现象。今天一些人创建了一个国家,明年一死,他们的经验也就跟他们一起,永远的死去。所以,对财产的依赖,包括对保护财产的政府的依赖,是缺乏自助的表现。在人们的眼中,总是充满了东西,可就是没有人的地位,长此以往,他们便把宗教的、学术的和政府的机构视为财产的卫士,他们极力反对对这些机构的攻击,因为,他们觉得这就是对财产的攻击。他们估价彼此的标准不是一个人是什么,而是一个人拥有什么。然而,一个有教养的人出于对自己天性的新的敬重,便为自己的财产感到羞愧。他格外憎恶他所拥有的东西,如果那不是他勤劳所得的话,也就是说,如果它是意外到手的话——通过继承,馈赠,或犯罪所得……于是,他感到那不是所有物,那不属于他,在他身上没有根基,仅仅是放在那里,因为革命,强盗没有把它抢走。然而,一个人是什么,总是要通过需要来获得的,人所获得的东西,是活生生的财产,它不是听命于统治者、暴民、革命、火灾、风暴或破产的指使,而是人在哪里呼吸,它就永远在那里自我更新。阿里哈里发说:“你的全部或部分生命在追求你;因而你就停止追求它吧。”
我们对外国货物的依赖,导致了我们对数量的盲目崇拜。政治党派召开越来越多的会议;集会规模越来越大,每宣布一件事就喧声震天……从埃塞克斯来的代表团!从新罕布什尔来的民主党人!缅因州的辉格党员!千万双眼睛在注视,千万只手臂在挥动,面对这种场景,年轻的爱国志士便感到比以往更加坚强。改革家们也如出一辙,又是召集会议,又是投票选举,还做出大量的决定。别这样,朋友们!只有反其道而行之,上帝才肯垂顾,从而进驻你的心灵,使你的生命之树常青。
一个人,只有摆脱了一切外援,独立于天地之间,我才会看到他的强大和成功。他的旗帜下每增加一名新兵,他就变得虚弱一些。也许有人会问:难道一个人还不如一座城?问得好,不过我还是用我的回答否定你的问题:别有求于人,在千变万化之中,只要你立稳了台柱,不久就一定有人出现并支持你周围的一切。如果谁知道力量是与生俱来的,知道他之所以软弱,就是因为他没有从自身寻求善,有了这种领悟,他就会毫不迟疑地依赖自己的思想,立即纠正自己,挺身而立,驾驭自己的躯体,创造奇迹,就像一个靠双足站立的人,比一个用头倒立的人更加有力一样。
所以,让我们用自己的双脚站立起来,竭尽全力,利用那被人们称为“命运”的一切东西。大多数人在跟她进行一场空前绝后的赌博:是满盘皆赢,还是输个落花流水,那就全看她的轮子怎么转动了!然而,有一点,你却必须注意,那就是:务必把这些赢得物当作非法的东西搁下,并且跟“因果”——这上帝的司法官——打交道。
有“目的”地工作、获取吧,因为,你已经拴住了“机缘”的轮子了,从此以后,无论她如何旋转,你一定会处之泰然,无所畏惧。一次政治上的胜利,一次纯利润的增加,疾病的痊愈,久别朋友的归来,或者别的什么好事情,都会振奋你的精神,使你相信更加美好的日子就在前头。不过,请不要埋怨我给你泼凉水:什么也别相信,或者说,如果一定要相信点什么的话,那就把自己当作自己的神灵吧!因为,除了你自己,什么也不能给你带来安宁,除了原理的胜利,其他的胜利都是有害的幻象,因而也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安宁。
任何思维和行为的方式,不管多么由来已久,都不能够不经揣摩就加以依赖。
常常的思考
——[美国]亨利·梭罗
我们常常思考,人生的主要目的何在?什么是生活中真正的必需和手段?初想之时,似乎人们不谋而合地选择了一种共同的生活方式,因为这种生活方式更能让他们接受。然而,他们却又真诚地认为,舍此之外别无选择。但是,人们哪里知道,自然界已历经沧桑,从前的自然更灵敏、更健康,那时的东升之阳更明媚、更灿烂。放弃偏见尚为时不晚。任何思维和行为的方式,不管多么由来已久,都不能够不经揣摩加以依赖。有些事情,今天人们附和着,不声不响地信以为真,明天就会证明是虚妄,不过是一缕看得见却摸不着的轻烟。有些人错把它当成云彩,相信它会向自己的田地洒下甘露。老人们说不可做的事,你实践了,发现它可做。旧事旧人做,新事要由新人为。
不加批判地接受别人提出的每一个概念、想法和假设等于是一无所知。
宁可信其无
——[美国]卡尔·萨根
科学要求最强有力和最不妥协的怀疑主义,完全错误的想法占据了极大的空间,惟一能将麦子从麦壳中筛出来的方法是批判性的实验和分析。如果你的头脑开放到了盲从的程度而没有一点怀疑的想法,那么你就无法区分有前途的想法和毫无价值的想法。不加批判地接受别人提出的每一个概念、想法和假设等于是一无所知。许多想法是彼此冲突的,辨别的方法要通过怀疑性的调查来实现,而某些想法确实好于别的想法。
科学的成功就在于这两种思维方式的明智混合。好的科学家是两种思维方式都具备的。在独处时,在自言自语时,他们产生了许多新想法并系统地加以批判,其中的大多数想法永远不会对世界公开。只有那些通过了严格自我过滤的想法才被公开出来,接受科学界其他人士的批判。
由于将这种固执的批评和自我批评以及实验,作为各种假设之间争论的仲裁手段,许多科学家在大胆的设想即将来临时仍然缺乏自信,对奇迹的亲身感受不愿过多地评述。这很遗憾,因为恰恰是这个少有的狂喜时刻,使科学工作揭开了神秘的面纱而显得更人性化。
完全头脑开放或怀疑一切的人是不存在的,我们必须在某处确立一个界限。一条中国古代谚语建议:“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是这来自于一个极度保守的社会,在那里重视稳定甚于重视自由。我相信,大多数科学家会说,“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但是做到哪一点都不容易。负责的、全面的、严格的怀疑主义要求一种通过实践和训练才能掌握的坚固的思维习惯。轻信——我想这里有一个更好的词是“开放”或好奇——同样不容易做到。如果我们真的对物理学的、社会学的或任何别的什么组织的反直觉的想法开放我们的头脑,我们就必须对那些思想做到知其所有,因为接受我们不理解的主张毫无意义。
怀疑主义和好奇都需要磨炼和实践的技巧。在学生们的头脑中,使它们和谐联姻应该成为公共教育的基本目标。这种家庭式的幸福是我愿意在媒体或电视上看到的。人们真的在创造融合——充满好奇、宽容地对待每一个见解,除非有好的理由,否则对任何想法都予以考虑。而同时,作为第二个特性,要求证据符合严格的标准——而且这些标准在应用于他们珍视的观点时,严格程度至少应等同于与评判他们企图不受惩罚地拒绝观点时的程度。
当一只母美洲画眉发现它的孩子被关进笼子后,就一定要喂小画眉足以致死的毒葡萄,它似乎坚信孩子死了总比活着失去自由好些。
自由与生命
——[美国]索尔·贝洛
正值八月,在一个充满暖意的下午,一群孩子在十分卖力地捕捉那些色彩斑斓的蝴蝶,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童年时代发生的一件印象很深的事情。那时我还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住在南卡罗来纳州,常常把野生的活物抓来放到笼子里,而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我这种兴致就被抛得无影无踪了。
我家的旁边是一片树林,每当傍晚都有一群美洲画眉鸟来到林间歇息和歌唱。那歌声美妙绝伦,没有一件人间的乐器能奏出那么优美的曲调来。
我下定决心捕获一只小画眉,放到我的笼子里,独享它那婉转旋律。果然,我成功了。它先是拍打着翅膀,在笼中飞来扑去,十分恐惧。但后来它渐渐平息、安稳下来,承认了这个新家。站在笼子前,聆听我的小歌唱家美妙的演唱,我感到万分高兴,真是欣喜若狂。
鸟笼就挂在我家后院,第二日清晨,我看到小画眉的妈妈口含食物飞到了笼子跟前。它让小画眉把食物一口一口地吞咽下去。当然,画眉妈妈知道这样比我来喂它的孩子要好得多。看来,这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情。
又过了一天,我再次去看望我的歌唱家,可这次我没有听到它的歌唱,我发现它无声无息地躺在笼子底层,已经死了。我对此迷惑不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自问已经给了它最细心的照料。
那时,正逢著名的鸟类学家阿瑟·威利来探望家父,在我家小住,我把我小可怜儿那可怕的厄运告诉了他,听后,他作了精辟的解释:当一只母美洲画眉发现它的孩子被关进笼子后,就一定要喂小画眉足以致死的毒葡萄,它似乎坚信孩子死了总比活着失去自由好些。”
从那以后,我摔碎笼子,不再捕捉任何活物。因为任何生物都有对自由生活的追求,而这种追求无疑是值得尊敬的。
我们不互相打劫,不开办放款银行和学古代语言的寄宿学校,不作假见证,不讹诈拐骗,不写糟糕的小说和诗歌,不编骂人的报纸。
与白嘴鸦的对话
——[俄国]契诃夫
我——据说你们白嘴鸦寿命很长。你们,还有梭鱼,总是被我们的自然科学工作者举出来作为寿命非常长的例子。你多大岁数了?
白嘴鸦——我376岁。
我——哎呀!可了不得!真的,活得好长呀!老先生,换了是我,鬼才知道已经给《俄罗斯掌故》和《历史通报》写过多少篇文章了!要是我活了376岁,那我简直想不出来我会写出多少篇小说、剧本、小东西!那我会拿到多少稿费啊!那么你,白嘴鸦,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干了些什么呢?
白嘴鸦——没干什么,人先生!我只是吃喝睡觉、生儿养女罢了。……
我——丢脸啊!我又为你害臊,又为你愤慨,蠢鸟!你在世界上活了376岁,却跟300年前一样愚蠢!一点进步都没有!
白嘴鸦——人先生,智慧不是从长寿来的,而是从教育和修养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