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人人喜欢金钱,理应为多得几万英镑而兴奋,如同因为小孩子爱吃糖果,那么糖果店的小伙计乐意每天加班两小时一样。可是百万富翁究竟要那些金钱、财富做什么呢?难道他需要一大队游艇?要一支仆从大军?要整城的住房?或者整个一块大陆作为他狩猎的林苑?一个晚上他能上几个戏院看戏?一个人能同时穿几套衣服?一天又能比他的厨师多消化几磅食物?他要照管更多的钱财,要看更多向他告贷的信,难道这也是一种乐事?穷人可以做黄粱美梦,可以坐下来盘算,如果不知何时一位搭不上边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给他留下一笔财产时他该如何消受,以致暂时忘了自己的穷困,因为这种飞来横财并非绝无仅有。而百万富翁却没有必要做这种黄粱美梦,难道这也是件乐事?
最狠的敌人就是正在称颂你的敌人。
称赞
——[英国]培根
称赞常常被当做标尺用来衡量人的才华和品德,其实这正如镜子里的幻象。由于这种称誉来自凡夫俗子,因而常常很虚伪,未必反映真价值。因为凡夫俗子是难以理解真正伟大崇高的美德的。
最底层的品德最易被发现,并得到称赞。
稍高一点的德行则引来惊叹。
但对于那种最上乘的美德,他们却是最缺乏识别力的。
所以,人们成了最大的受害者,把称赞拱手奉予伪善。因此名誉犹如江河,它所漂起的常是轻浮之物,而不是确有真分量的实体。真正的称赞其实在真知灼见之士那里。这种称赞正如《圣经》所说:“名誉强如美好的膏油,死后超过生前。”只有它才能荡漾四方并且流芳百世,怀疑称赞并非罪人,因为以虚誉钓人的事实在太多了。
假如称颂你的人只是一个平庸的献谄者,那么他们对你说的就不过是他常可对任何人说的俗套之语。
但如果这是一个高超的献谄者,那么他必定会针对你常自以为是的地方施展谄术。
而更高超的献谄术则为公然称颂你内心中深以为耻的弱点,把你的最大弱点说成是最大的优点,最大的愚笨说成是最高的智慧,以“麻木你的知觉”。
还有一种是“鼓励性的称赞”。它常被许多贤臣用于他们的君主身上。当称颂某人是怎样时,其实他们是在暗中指点他应当怎样。
有些称赞最最防不胜防,这就是那种煽动别人嫉恨你的称赞。此即所谓“最狠的敌人就是正在称颂你的敌人”。正如希腊古人说:“谨防界上有疮却被恭维为美。”犹如我们俗语所说的“舌上生疮,谨防说谎”一样。
称赞也要尊重事实,适可而止。所罗门曾说:“每日早晨,大夸你的朋友,还不如诅咒他。”要知道对好事的称颂过于夸大,就反会招来嫉妒和谩骂。
当然,除了少数几个人外,自吹自擂、自称自赞的大多数人都会适得其反。人惟一可以自我夸耀的只有职责。因承担重大的职责是有权引以自豪的。罗马的哲学家和大主教们,非常看不起从事实际事务的军人和政治家,称他们为“世俗之辈”。其实这些“世俗之辈”所承担的职责比他们于世有用得多。所以圣保罗在自夸时常先说一句“我说句大话”,而在谈到他的使命时却自豪地说:“那是我光荣而骄傲的职责!”
一个晦涩的整体,它本不是整体,而只是一个多重无价值的存在。
群体意志
——[英国]劳伦斯
比不易改变且不易洞察的个人意志更糟糕的是骇人的群体意志。它们阿谀奉承,夹着尾巴就像鬣狗一样。它们是一群畜牲,一群令人作呕的牧群,在整体上坚持一个恒定的温度。它们只有一个热度、一个目标、一个意志,把它们包含进一个晦涩的“一”中,就像一群昆虫或羊群或食腐动物。它们的目的是什么?它们是想保持自己与生死相分离的状态。它们的愿望已宣告了它们的绝对。它们自以为了不起,自以为难被攻克,自以为无所不能。它们是它,不折不扣的它。它们是封闭的、完美的,它们在整个牧群中有自己的完美,在众多的群体中有自己的整体。牧群是如此,人类也是如此。一个晦涩的整体,它本不是整体,而只是一个多重无价值的存在。但是,它们的多重性强大至极,它们能够在一段时间内公然对抗生和死,就像那些弱小的昆虫以庞大的群体威慑攻击者。
向它们讨饶是毫无意义的。它们既不懂生的语言也不懂死的语言。它们是肥胖的、多产的、不可计数的、力量无比的。但事实上,它们是令人恶心的衰败的奴隶。但现在,这种奴隶却占了上风。然而,面对峰回路转的境况,我们只有仿效旧时的首领,带着鞭子前去。刀剑不能恐吓它们,它们太多了。但无论如何,我们应不惜任何代价征服这无价值的牧群。它们是最坏的弱者。这奴隶的牧群已经胜利了。它们的残暴就像一群豺狼的残暴。但是我们可以将它们吓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因为它们十分傲慢,也十分怯懦。
可爱的、纯洁的死神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吧!请闯入牧群中,在它的孤独的完整中开出一条沟来;甜蜜的死神,给我们一个机会吧!让我们逃避牧群,和另外一些生物聚集到一起,与它抗衡。哦,死神,用死来净化我们吧!清洗去我们身上的霉腐气息和那无法忍受的、带有否定意义的人类大众的“一”。为我们打破这恶臭的监狱,在这儿,在这一群活的死亡的腐气中,我们几乎要窒息而死。美丽而具有破坏力的死神,去摧毁那一群人的完美的意志,那专顾自己的臭虫的意志。摧毁那晦涩的一致。
死神,你显示神威与力量的时候到了。它们那么久地蔑视,它们在它们疯狂的自负中甚至已开始拿死神做交易,就好像死神也会降服似的。它们以为自己可以利用死,就好像它们这么久地利用生一样,来达到它们毫无意义的基本目的。飞来横祸有助于它们这种封闭的、傲慢的自以为是。死是为了帮助它们按原样维持它们自己,永远成为那种假仁假意、自以为大公无私的人类大众的臭虫。
我们所携入这个世界的并非纯真一片,我们所带来的反而是种种之不洁;使我们纯洁的是考验,而考验又必借相反的事物。
善恶之辨
——[英国]弥尔顿
在我们的认识里,善与恶就像一对孪生兄弟,形影不离,同进同退。而善与恶的知识又是这样的错综纠缠,且惯以形容酷肖的面目出现,这中间的纷纭程度,较之作为长期苦役而罚使塞娥不停分拣的混杂败种,可能更有过之。
谁能料到,善与恶的知识,这对紧紧相依的孪生兄弟便是从一只吃过的苹果之中,破皮跃入这个世界的。这或许也是当年亚当曾经坠入其间的那个劫数——明善恶之辩,或曰,藉恶以知善。因此,既然人类已成今天这种情形,试问离开对恶的知识,智慧将何得而选择,坚忍又何从而施行?那种能将罪恶及其一切诱饵与声色之乐一并擒拿在手,细加审视,而仍能知所趋势,仍能明辨是非,仍能择善而从的人,才是真正的不畏艰难险阻的基督教徒。至于那种于德无所施,于行无所表的逃隐遁性的道德,那种从未有冲杀应敌之劳,而只是临阵一逃了事的道德,我委实不敢恭维。要知道不朽之花环是很少可以不备极艰苦而后得到的。显然,我们所携入这个世界的并非纯真一片,我们所带来的反而是种种之不洁;使我们纯洁的是考验,而考验又必借相反的事物。
他们不是用情感来对付这些外界环境的潮流和矛盾,而是用理智,意识的加强使他们获得精神特权的理智。
大城市
——[德国]齐美尔
大城市与小城市在精神生活上各具特色。具体地说,后者的精神生活是建立在情感和直觉的关系之上的。直觉的关系扎根于无意识的情感土壤之中,因此很容易在它习惯的平和环境中正常生长。相反,理智之所在却是我们的有意识的心灵表层,这里是我们的内心力量最有调节适应能力的层次,用不着整理和翻松就可以接受现象的变化和对立,只有保守的情感才可能会通过整理和翻松来让自己与现象调和顺理。
当大城市的人感到外界的压力和危险信息时,他们——当然是许许多多个性不同的人——就会建立防卫机构来对付这种压力和危险。他们不是用情感来对付这些外界环境的潮流和矛盾,而是用理智、意识的加强使他们获得精神特权的理智。因此,对那些现象的反应都被隐藏到最不敏感的、与人的心灵深处相距甚远的心理中去了。
这种理性可以被认为是主观生活对付大城市压力的防卫工具。它的表现丰富多彩,大城市向来就是货币经济的中心,因为经济交流的多样化和集中化,交流的媒介显得举足轻重,而农村的经济交流贫乏,所以不可能具有这种重要的意义。但是货币经济与理性的关系密不可分,对于货币经济和理性来说,对人和事物的处理的纯客观性是共同的,至于如何处理、怎样处理往往以坚决的不妥协性结合在一起。
崇尚理性的人对任何奇性异类均持无所谓的态度,因为一切奇形异类所产生的关系和反应是逻辑所不能解释的,正如现象的个性不会出现于货币原则中一样,因为货币所关心的只是现象的共同问题,只是将所有质量和品质与价值多少加以平均衡量的交换价值。
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则要以个性为基础,则人与人之间的支付问题上的理智关系。在跟本身无关紧要的,只是根据其可以客观衡量的劳动有利益关系的问题上的理智关系,大城市中的人与卖主和买主、与他们的仆人和可以进行社会义务交换的人之间的理智关系,则具有局限性,在局限范围内对个性的不可避免的认识同样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富有情感色彩的关系,培养并发生了客观地对付出与回报的和谐关系。
画家的心应该像一面镜子,永远把它所反映事物的色彩摄进来,前面摆着多少事物,就摄取多少形象。
笔记
——[意大利]达·芬奇
一
能创造发明的和在自然与人类之间作翻译的人,比起那些只会背诵旁人的书本又爱大肆吹嘘的人,就如同实物与镜子里的影像,一个本身是实在的东西,而另一个只是空幻的。那些人从自然那里得到的好处很少,只是碰巧具有人形,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他们就可以列在畜生一类。
许多人认为他们有理由责备我,说我的证明和某些人的权威是对立的,而这些人之得到尊敬却是由于他们缺乏经验根据的判断。他们并不知道我是从简单明白的经验中得到我的结论的,而经验才是真正的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