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灵魂只有懂得它的使命,才能感到真正的幸福,才会忘却光荣的荆棘路上所遇到的一切苦难,恢复健康、力量和愉快。
光荣的荆棘路
——[丹麦]安徒生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古老的故事:“在布满荆棘的路上,一个叫做布鲁德的猎人曾经遇到极大的困难,但他克服了这些困难最终赢得了崇高的荣誉,维护了猎人的尊严。”我们很多人在小时候已经听到过这个故事,可能长大后又读到过它,并且非常遗憾自己没有类似的经历。其实,故事和真事没有很大的分界线。不过故事在我们这个世界里经常人为的有一个愉快的结尾,而真事则常常事与愿违,所以人们只好到故事里寻找结果。
历史的进程就像一部巨型的幻灯片,它在现代的黑暗背景上,放映出清晰的片子,说明那些造福人类的伟人和无私的殉道者所走过的荆棘路。
这部客观的幻灯片把各个时代、各个国家都反映给我们看。每张片子只放映短短的几秒钟,但是它却能反映整个人的一生——充满了斗争和胜利的一生。让我们来看看这些殉道者吧——只要这个世界没有灭亡,这个行列就永远不会穷尽。我们现在来看看一个挤满了观众的圆形剧场吧。讽刺和嘲笑的语言像潮水一样四处弥漫。雅典最了不起的一个人物,在人身和精神方面,都受到了舞台上的嘲笑。他是保护人民反抗三十个暴君的战士,名叫苏格拉底,他在混战中救援了阿尔西比亚得和生诺风,他的胆识和智慧超过了古代的神仙。面对不堪的语言,他从观众席上站起来,走到前面去,让那些正在哄堂大笑的人看看,他究竟是不是他们嘲笑的那种人,他站在他们面前,犹如身材伟岸的一个巨人。
多汁的毒胡萝卜,雅典的阴影不是遍街栽种的橄榄树而是你!
在荷马死了以后,七个城市、国家在彼此争辩,都说荷马是出生在自己的城市。请看看他活着的时候吧!他每天在这些城市里流浪,靠朗诵自己的诗篇像乞丐似的过着乞讨的生活。他一想起明天的早餐,他的头发就变得灰白起来。这个伟大的先知者,活着时,不过是一个孤独的瞎子。无情的荆棘把这位诗中圣哲刺得遍体鳞伤。然而他的思想、他的歌却是不朽的。通过这些歌,古代的英雄和神仙栩栩如生地站在人们面前。
东西方的图画一幅一幅展现出来。这些国家彼此相距很远,然而它们路上的荆棘路惊人地相似。生满了刺的花枝只有在它装饰着坟墓的时候,才会有鲜花绽放。
一队满载着靛青和贵重的财宝的驼队长途跋涉在棕榈树下,这些东西是这国家的君主送给一个人的礼物——这个人是人民的骄傲,是国家的光荣。但嫉妒和毁谤却使他背井离乡,直到现在人们才发现他。当骆驼队走到他避乱的那个小镇,城里抬出一具可怜的尸体,骆驼队停下来了。这个死人就正是他们所要寻找的费尔杜西——他已光荣地走完了他的荆棘路。
在葡萄牙繁华的京城里,在奢侈的王宫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圆脸、厚嘴唇、黑头发的非洲黑人,他是加莫恩的忠实的奴隶,他在向人求乞。如果没有他和他求乞得到的许多铜板,叙事诗《路西亚达》的作者加莫恩恐怕早就饿死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贫穷的加莫恩的墓地却极尽豪华。
请看另一幅图画!疯人院里关着一个人,他的面容死一样的惨白,嘴上长着又长又乱的胡子。
这个人说:“我发明了一件东西——一件几百年以来最伟大的发明,但是人们却把我关了二十多年!”
人们若问他是谁。“一个疯子!”疯人院的看守说,“这个疯子的怪念头可真多!他说人们可以用蒸汽推动东西!”
此人名叫萨洛蒙·得·高斯,由于无人能读懂他的预言性的著作,因此他只能在疯人院里了此残生。
还有一个扬帆远航的人,叫哥伦布。许多人常常跟在他后面讥笑他,因为他想发现一个新世界——而且他的梦想也实现了。欢乐的钟声迎接着他凯旋归来,但嫉妒的破锣敲得比这还要响亮。这个发现新大陆的人,这个把美洲黄金的土地从海里捞起来的人,这个把毕生献生于航海事业的人,所得到的酬报竟是一条铁链。他希望把这条链子放在他的墓碑上,让后人给予他一个公正的评价。
一幅接着一幅的画面,连接着无穷无尽的荆棘路。
许多人都认为天上只有上帝,一个人却想量出月亮里山岳的高度。他探索星球与行星之间的太空,他能感觉到地球在他的脚下转动,这人就是伽利略。老年的他,又聋又瞎,坐在那儿,在身体的苦痛和人间的轻视中挣扎。当人们不相信真理的时候,他在灵魂的极度痛苦中曾经在地上跺着抬起的双脚,高喊着:“但是地在转动呀!”
还有一位怀着一颗童心的女子,这颗心充满了热情和信念。她在一个战斗的部队前面高举着旗帜:她为她的祖国带来胜利和解放。然而她却落入了魔鬼之手,在一片狂乐的声音中,一堆大火烧起来了:大家在烧死一个巫婆——冉·达克。在接着的一个世纪中,人们唾弃鄙视这朵纯洁的百合花,但却被人们爱戴的诗人伏尔泰歌颂为“拉·比塞尔”。
一群丹麦的贵族冲进城堡的宫殿里,烧毁了国王的法律。火焰升起来,克利斯二世的时代结束了。但这把火把这个立法者和他的时代都照亮了,他的头发斑白,腰也弯了,但这个形容枯槁的人曾经统治过三个王国。他是一个深受民众爱戴的国王,他是市民和农民的朋友,他是粗犷豪放的平民君王。他的一生曾经有血腥的罪过,但他也为之付出了二十七年被囚禁的代价。
一个人站在船上,留恋地望着渐渐远去的祖国,他是杜·布拉赫。他把丹麦的名字提升到星球上去,但他却被讥笑和迫害,万般无奈下,他跑到国外去。他说:“处处都有天,我并不要求别的东西呢。”这位最有声望的人在国外得到了尊严和理解。
这是一张什么画片呢?这是格里芬菲尔德——丹麦的普洛米修斯——被铁链锁在木克荷尔姆石岛上的一幅图画。人们在几百年来反复地听到他的呼喊:“主啊!愿我身体中难以忍受的苦难早日解脱!”
在美洲的一条大河的旁边,有一大群人来参观,据说可以让船在坏天气中逆风行驶而且具有抗拒风雨的力量的试验。这个试验者名叫罗伯特·富尔登。他的船开始航行,但不久它忽然停下来了。观众大笑起来,连他自己的父亲也跟大家一起“咒骂”起来:“自高自大!糊涂透顶!该把这个疯子关起来才对!”
其实,刚才机器不能动是一根小钉子被摇断了的缘故。稍加修理轮子转动起来了,轮翼在水中向前推行,船在逆风中向前开行!蒸汽机的杠杆拉近了世界各国间的距离。
人类的灵魂只有懂得它的使命,才能感到真正的幸福,才会忘却光荣的荆棘路上所遇到的一切苦难,恢复健康、力量和愉快,使噪音变成谐声。而人们可以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上帝的仁慈,这仁慈再通过一个人普渡众生。
光荣的荆棘路其实就是环绕着地球的一条美丽的光环,并非每个人都能在这环中行走,因为那是一条联接上帝与人间的非凡之路。
时间的年轮,已辗过了许多世纪,在黯淡的荆棘路上,也出现了明亮的色彩,来鼓舞大家的斗志,促进内心的平衡。这条光荣的荆棘路,不是童话,不会有一个辉煌或愉快的终点,但它终将超越时代,永垂不朽!
内心的真理是真理纯粹的法则,人为的法则只能以强权政治施行,那些追求真、善和人性尊崇为最终目标的人们,亘古以来一直在同这种态度进行不懈地、顽强地斗争。
心中的真理
——[印度]泰戈尔
在人类社会,普通人永远都处于一种蒙昧状态,要使他们远离罪恶,必须保持他的幻想,用虚构的恐惧或希望,使自己恐惧或得到安慰,就像对待一个孩子或一头牲畜那样。这种幻想适用于社会,同样也适用于宗教团体。过去曾流行的见解和习惯,甚至在后来的许多年也没有改变。
在昆虫世界,我们发现一些弱小的昆虫伪装出可怕的样子以保护和壮大它们自己,社会法则也一样,它们千方百计将自己装扮成真理的化身以使自己强大和持久。一方面,它们有道貌岸然的威仪;另一方面,有在来世受苦的恐惧。各种各样严厉、残酷有时是不公正的社会惩罚手段,以地狱的威胁迫使人们屈从人为的不合理法规。印度的安达曼群岛、法国的德维尔群岛、意大利的利帕里群岛,都是这种基本观点在政治领域中的杰作。内心的真理是真理纯粹的法则,人为的法则只能以强权政治施行,那些追求真、善和人性尊崇为最终目标的人们,亘古以来一直在同这种态度进行不懈地、顽强地斗争。
我并不是说,善的价值同社会或者国家一样重要,我要讨论的是人如何才能接受这种真理,真理到底在哪里?在许多与社会和国家利益攸关的领域里,在日常行为中,我们发现了对这种真理的排斥和怀疑,但人的为人处世,需要一种行为准则,需要适合普遍人的一种法规,法意味着人的最终本性。关于善的概念,虽然不同的国家、时代和个人,有着不同的见解,然而善的本质却是每个人都乐于接受并都以行善为荣。宗教本性的含义,“它是”和“它应该是”的冲突,从人类历史一开始就一直激烈地进行着。究其深层次的原因,我认为,在人的心灵中,一方面存在着普遍心态的人,另一方面存在着由于利欲熏心而追求私利而受到局限的动物性的人。人们力图调和这两方面的差距,在不同的宗教体系中,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努力。否则,在生活的法则中能够奏效的将只有优势和劣势、欢乐和痛苦,而罪恶和美德、善和恶都将失去衡量的标准,恣意妄为的后果乃是人性的伦丧,世界大乱。
我们个人精神上所感受的痛苦和愉悦,在普遍精神中能不能感受到呢?假若你仔细思考就会发现,在现实社会中,个人的苦乐哀痛早已转到普遍精神的范围。试想,那些为真理、为国家、为人类的利益献出自己生命的人,那些把自己的命运同远大的理想联系起来的人,个人的喜怒哀乐、幸福忧伤难道仅仅是反映他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