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到起飞的时间了,欧靖还是没有看到闵筱雨的身影,他的心里越来越不安。闵筱雨是遇上了什么事情,还是,她后悔了,决定不跟他走了?
他掏出手机,不停的给闵筱雨打电话,可是手机传来的只有单调而让人神经紧绷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在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会不会是闵筱雨被邵俊文困住了,走脱不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无论等多长时间都是白费。与其坐在这里静等,倒还不如他亲自去接应她。
就在欧靖想要去邵家找闵筱雨的时候,候机室里的液晶显示屏中正在播放着早间新闻。女主播有条不紊、毫无个人色彩的报道声音拉住了欧靖前进的步伐。报道说:“昨天晚上,闵氏集团千金、邵氏总裁邵俊文之妻闵筱雨在半月溪酒吧意外身亡。据警方调查结果透露,他们在现场除了发现一杯含有大量安眠药的鸡尾酒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可疑之处,调查仍在进一步进行之中。另,据参与急救的医护人员说明,他们赶到的时候,闵筱雨已经奄奄一息,在送往医院的过程中救治无效死亡。对于此事,闵氏和邵氏两大集团的新闻发言人做了说明,声称这次意外并不会影响两家公司的合作。”
欧靖顿时觉得头晕目眩,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一个支撑不住,整个人跌回到了椅子上,全身瘫软。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真希望现在是在做梦。可是,显示屏画面中导播的声音清晰无比的持续闯进他的耳朵里,由不得欺骗自己。
他的手机突兀的传来一声短消息提示音,空洞且惊魂,他无力的瞟了一眼,显示的是“消息来自闵筱雨”。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手机。她还能给他传来短消息,那么就是说那条新闻消息是假的?刚才那个也许是闵筱雨想办法故意制造的烟雾弹?他动作迅速的点击了手机上的“阅读”按钮,可是就是这个小小的举动,再次将他打入了地狱。
短消息的时间显示是昨天晚上8点发过来的,显然是设置了定时发送:“我本来以为,我可以相信你的,在我人生最窘迫的时候,你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但是没有想到,你送给我人生最后的一份礼物,真是让我有惊无喜。我是不是应该叫你邵靖呢?”
这条短短的消息,让他错愕,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事情的发展是他始料未及的,整个人呆在了原地。是他自己的错,这一切都是他将她逼上了绝路。
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他在决定带她走的那一刻就放弃了报仇,因为他知道,如果失去了她,他将会失去整个世界。在她的面前,所谓的仇恨变得毫不起眼。在遇到闵筱雨之前,他原以为自己为了复仇可以舍弃一切。但是她却改变了,让他意识到什么才是自己真正应该把握住的东西。可是他的后知后觉还是酿成了大错,当她用这种惩罚的方式来与他决裂的时候,他感觉到仿佛是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他渐渐的从伤痛中清醒。他一直都将自己的秘密掩藏得很好,她究竟是怎样知道这件事情的?一定是他,应该只有他才知道这一切。欧靖没有再多想,发疯一样的冲出了机场。
邵俊文颓然地坐在卧室里,看着昨天傍晚他们还缱绻过的睡床,痛不欲生。他伸出手慢慢的打开她收拾好的行李箱,一件一件的将她打算随身带走的物品整理出来。身边萦绕的全是她的气息,仿佛她依旧静静的坐在这个房间里面一般。
当他看见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的锦盒,如同被电击一般的怔住了。他双手颤抖的打开锦盒,里面居然还安安稳稳的躺着那支已经布满修补痕迹的发卡。他竭尽全力遏制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全数无声的坠落。最后,他将发卡轻轻的捧到自己的唇边,印上了深深的一吻。
他没有想到,她就算是离开也要带走他送她的发卡,也许她对他不仅仅是只有恨;他更加没有想到,他最后竟然将她逼上了绝路。
她真的好残忍,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他。在这场较量中,无论是欧靖还是他,都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连反败为胜的筹码都没有,完完全全的输了。
“邵俊文,你给我出来!”楼下传来欧靖声嘶力竭的怒吼,打断了邵俊文的沉思。
周嫂始终是个女人家,力气本来就敌不过男人,再加上此时的欧靖已经失去了理智,一直横冲直撞的往里面闯。周嫂一直在和欧靖周旋着,她知道邵俊文现在快要崩溃了,再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应付这些事情。但她完全经不住欧靖的推搡,一个踉跄被跌倒在地。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爬起来继续阻挡欧靖。
欧靖虽然此时没有多少理智,但他的心里还是很清楚,无需去为难一个下人。所以,他也不再继续往前闯,只是站在客厅中央,朝着房子的四面八方怒吼道:“邵俊文,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出来。”
邵俊文从楼梯上缓慢的走下来,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他已经收拾好悲伤的情绪,整张脸孔被愤怒取而代之。其实,就算是欧靖不来找他,他也会去见他的。毕竟,有些事情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邵俊文从下楼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欧靖一眼,而是旁若无人的对周嫂说道:“周嫂,你先去做你的事情吧!”
本来就怒不可谒的欧靖见他没有一丝悲伤,反而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更加觉得火冒三丈:“你到底是不是人啊?居然可以这么冷血。”
邵俊文这时才慢慢的转过身,一眼不眨的盯着欧靖,双眼中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红血丝,字字诛心的说道:“难道你不冷血?当年父亲临死的时候,只希望见你这个野种一面,亲眼确定你过得好不好,可是你却满含冷笑地盯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难道你是人吗?”他着重强调“野种”两个字,提醒着双方的伤痛。
这是欧靖这辈子的伤口,他咬紧牙关,棱廓分明的槟榔角暗暗抽动,握紧的双拳暴露出根根青筋:“他不配获得我的尊重。我没有父亲,只有一个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的母亲。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他放松自己的牙关,转而冷笑道:“倒是你,简直和他一样,将他的真传发挥到淋漓尽致,有过之而无不及,禽兽不如。”每一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
邵俊文一个箭步冲到欧靖面前,揪起他的衣领,气急败坏的朝他吼道:“你给我住口!你侮辱我可以,但是你绝对不能这么说自己的父亲。”
“你们都一样。他害苦了为他付出一生的女人,而你则逼筱雨走上了绝境,你们都一样,一样的该遭天谴。”说到闵筱雨,欧靖的眼眶再次噙满了泪水。
邵俊文在听到“筱雨”两个字的时候,也不由得减弱了手上的力度:“如果我遭到天谴就能换回筱雨的话,我愿意无条件的接受交换。”
欧靖见他有所松懈,伸出双手在胸前一挥,挣脱了邵俊文的双手,刹那间,他再接着舞动一拳直直的朝邵俊文的脸上挥去。“你没有资格提筱雨。你既然不爱惜她,为什么要抓住我的把柄逼她嫁给你?她嫁给你之后,你却又给不了她幸福,反而逼她走上了绝路!”
邵俊文原本可以躲开欧靖那一拳的,可是他却纹丝不动的迎接着他的拳头,最后跌倒在地上,只听见他无力的说道:“我是真心爱她的,只是我一时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才铸成了今日大错。”他的脸上挂满了泪水,脸上却布满悲悯的笑容,转头盯着欧靖:“如果我是害死筱雨的元凶的话,那么你就是帮凶。”他挑动眉毛,满脸皆是挑衅的意味:“如果你在收购邵氏散股的时候小心一点,我就不会觉察到你的小动作,就不会调查你而抓住你的小辫子;如果你有能力保护她的话,她就不用被迫嫁给我;如果你一早就告诉她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那么她在最后也不会绝望……”
不等邵俊文说完,欧靖已经扑了上去,揪起他的衣领,高高的举起了紧拽的拳头:“你给我闭嘴。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欧靖反驳的声音越来越小,拳头始终没有落下来,因为他自己的心里很清楚,邵俊文说的这些是事实,不管他承认与否。
最后欧靖从邵俊文的身上倒了下来,直接躺在了客厅的地毯上,邵俊文也无力的躺了下来。两个大男人就这样静静的躺着,都沉默无言,唯独只有眼角的泪珠不断滑落。
其实,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资格去责怪对方,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
过去的三十年,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近距离接触过。而这一刻,为了同一个心爱的女子,抛弃所有的恩怨,躲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各自舔着自己的伤口。